方晓玲
以前是以前。
既然,现在的你,已不是以前的你;那么,现在的我也不想做以前的我了。
原来,任何事物真的都有两面,你的“霸”,背后却是——
我颤颤地,爬上了烟囱。你的怒吼,像教官的命令,在你面前,我只剩下胆怯。我摔在……
在妈妈心疼的叹息声中从医院返回,追在我们背后的是一串长长的臭骂。
“连生个儿子的本事都没有,生四五个拖油瓶干吗?妖娥子!”你这么骂妈妈。
妈妈把抽泣着的我抱到床上。在这个你做主的家庭里,妈妈对我们姐妹的关爱都只能是默默的。
妈妈默默地对我说:“是妈妈的错,带你们来这世界受苦。在这个家里,也只有你堂哥在你奶奶眼里算是个人了!”
我想,很对。堂哥是太子,我们是小宫女。该骂,该被使唤,该被折磨。
而你,是霸主,很霸。就像皇帝,说的话,就是圣旨。那么,妈妈是“嬷嬷”?
我气。
爸妈在你面前只有惟命是从,只有逆来顺受。或许,我是爸妈基因中的隐性基因,爸妈把他们抗拒、不满的基因全遗传给了我吧。也只有我,你口中的“拖油瓶”,从7岁开始,便不再畏惧你的霸。
第一次,顶撞你,迎来排山倒海的辱骂,还被罚不许吃晚饭。妈妈听着我肚子的咕噜声,只能落泪,别无他法。
也是第一次,感到夏天的夜风其实很凉。
像冰凉的虫子在爬。
8岁,气得你吃不下饭,我好开心。
9岁,看你不小心摔了一跤,我跳着鼓掌,换来你的一巴掌。
12岁,偷偷把你的糖倒到垃圾堆,看着你翻箱倒柜,我偷偷地笑。
……
对你的罚我敢于不接受;对你的打我从不掉一滴泪。你或许已没辙。
现在想想,你的打并不是很痛;其实很轻。
如果,不是那一次偶然,我想我会气你、恨你,直到你死去。
那天,你无情地骂我爸——你的儿子,说他是孬种。我气,但在无意间,我看见你用手帕擦眼泪,还说,“我就只会用这种霸道的方式让他们养我到死,不离开我吗?”
我被这一幕震撼了,我怀疑,那真的是你吗?那个会落泪的奶奶?那个霸气的你?
那一年,我16岁。
之后,我开始注意你。每次你骂完之后,都会独自发呆,要么就掉眼泪。16岁的我,已懂得很多。
原来,支撑着你的霸的——
其实叫做害怕——
让人觉得颤抖的,容易被忽略的,偶尔拥堵了我们全部感官的,恐惧感。
它无限蔓延。
是,没读过书的你在害怕,如果你很慈祥,爸妈可能会因为忽略你而带我们离开你;你在害怕,如果你不霸道,爸妈眼中的你将像你口中的我们一样是拖油瓶。你害怕,害怕寂寞,害怕孤独终老。
我突然不知所措。
原来,你的霸,只是保护自己的盔甲。
脱掉之后,你只是一只软毛的刺猬。
季节变换。
总是快过我们能感知的频率。
那样浓烈的气息,总是在顷刻之间覆盖掉所有过往的一切。
包括,你的霸,我的闹。
既然,我知道你已不是“以前”的你,那么,我也不想做以前的我了。
其实,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因为,我不曾听过爸妈的一句怨言。
十几年了。
以前是以前。
左手的想法——右手明了。
与生俱来的亲情,并不是摇摇头就能甩掉。
(指导教师 颜伟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