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晨
打工妹汪小兰做梦也没想到,公司方总会来车间找她,引来众多工友的嫉妒,她们也才警觉,难怪平时老板来车间视察,常常向汪小兰行注目礼。然而几天后又让工友惊叹:不是什么“升官发财”的美差,而是方总要汪小兰去他家护理老板娘王秀丽。
老板娘王秀丽自从做了手术后,心情沉郁,时不时就发怒。老板家从来没有请过保姆,平时工作忙碌,一家三口也在公司饭堂吃饭。这次老板从车间抽调汪小兰,汪小兰没有推辞。
汪小兰有大专文凭,担任车间装配组组长,做事利落,人长得漂亮。工友们为汪小兰被老板调去家里服侍他生病的老婆感到不值!但汪小兰却没有怨言,默默地做着一切,她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病中的老板娘。早上,特意给老板娘煲鱼片粥,中午,做各种各样有营养价值的饭菜。其间,煲药熬汤,关怀备至。
对于老板娘王秀丽的无名怒火,汪小兰不管她对和错,只有忍气吞声,小心侍候。老板娘总是心浮气躁,一会儿说汪小兰没把地板拖干净,一会儿说家具没有摆弄好,一会儿说饭菜做得不合口味等,汪小兰只是暗自叹气,欲哭无泪。不过,老板方刚深知老婆近来的心理变化,私下劝汪小兰不要跟一个病人计较。
一天清晨,汪小兰端来一盆温水,轻声说:嫂子,洗脸吧。
小兰,你叫我嫂子?真是乱套了……老板娘突然愠怒。汪小兰站在一旁哑口无言。
方刚见老婆动怒便苦笑,他理解妻子做了手术,需要心平气和地疗养,发怒对伤口与健康无益。方刚只有在背后安慰汪小兰,要她不要与他老婆一般见识,最好不要惹她生气,这段时间,就叫她“王姨”吧。
汪小兰觉得一来到方家,方总就像亲哥哥似的待她。两天前,方总去香港出差还给汪小兰买回一台复读机,方总叮嘱汪小兰,不要告诉他老婆,有空就学学英语,学会了对她有好处。于是,汪小兰每天下班时听见楼下的车鸣声,她就习惯站在阳台上看方总的小车开入车房。上班时,又喜欢看方总出门的背影……
一天晚上,芳芳被老板娘骂得“哇哇”大哭,汪小兰当场愣在那里。就因为芳芳叫汪小兰“姑姑”,老板娘怒火顿起。汪小兰也是见老板娘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芳芳发这么大的火。汪小兰躲在屋里,不敢出去拉芳芳。方刚将哭泣的芳芳拉到汪小兰的房间,望着汪小兰含泪的眼睛说:小兰,你别放在心上,她心理有点反常,你别在意。方刚转身对芳芳说:听着,芳芳,不要当着你妈叫小兰叫小姑,不要再惹你妈生气。
汪小兰默默点头,芳芳泪流满面地依偎在她怀里。
方刚来到大厅,见老婆还在沙发上发怒。走近她身边坐下,轻声安慰说:老婆,你不要生气,芳芳让小兰去管,你不能动怒,要静心养病,可别坏了身子!
老公,我知道你袒护孩子,要小兰管教芳芳?这孩子太任性,要翻天。王秀丽说。
我知道,我会提醒小兰。你要好好养病,你知我工作忙,李副总已辞职,韩国又有一批退货,香港和上海,有两个合同要签,弄得我焦头烂额。另外,我想让行政经理阿婷做我的助理,她是大学生,懂管理,有知识有能力,要不,公司将成一盘散沙。方刚说。
阿婷?她行吗?说话嗲声嗲气的,还大学生,哪天还不把你勾引去了?王秀丽有些质疑地看着老公。
自从王秀丽打骂芳芳后,汪小兰又改口叫回“老板”和“王姨”的称呼。从此,汪小兰做事小心谨慎,生怕惹老板娘发怒。汪小兰每每拖地板、擦家具、洗衣做饭时,也要察颜观色,一改从前的热情大方,谈笑自如。王秀丽在生病前是个工作狂,现在闲在家里养病无所事事更加心浮气躁,性格变得刁钻、刻薄、古怪、疑神疑鬼,她见汪小兰哪点不满意,就厉声指责。有老板娘的“监督”,汪小兰即使是上午就把家务做完,也不敢躲在房间里学英语。即使没有其他事,她也要在房间里东瞧西看,整理一下屋里的东西,或到阳台上对那几盆花修枝剪叶,浇水施肥。就这样,她做家务,给老板娘煲汤熬药,接送芳芳上学,忙忙碌碌了一个月。汪小兰猛然发现老板娘的脸色越来越蜡黄,身体越来越消瘦,有病情加重的迹象。
一天晚上,汪小兰听到老板娘向方刚要医院病历,方刚却说弄丢了。汪小兰也感到奇怪,老板做事一向谨慎,咋可能把老婆的病历弄丢呢?当方刚走进大厅时,汪小兰见他眼睛湿润。方刚回头望了一下自己寝室的门,然后对汪小兰说:小兰,明天我带你王姨去广州肿瘤医院,你千万要带好芳芳。
老板,我知道了。我会带好芳芳的。汪小兰一副担忧的神情,问:老板,王姨的病情究竟怎么啦?
去复查一下……方刚还想说什么,但又闭口沉默。
第二天,老板带着老婆去了广州。
老板娘一走,汪小兰似乎获得了“自由”,她把芳芳送去学校。芳芳中午在学校吃饭,要下午放学才去接她,所以汪小兰利用这空余时间,正好学习英语。
下午三点左右,汪小兰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接听时听出是李娟的声音,李娟是汪小兰以前的工友,出厂后给一户人家当保姆,李娟说:小兰,快,你有时间出来吗?我遇到麻烦了……
阿娟啊,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中说吗,遇到什么麻烦?一小时后我要去学校接芳芳。汪小兰说。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我没路可走了……电话那头李娟似乎有些惊惶失措。
有这么严重吗?好,在长安公园见?我马上就过去。汪小兰挂了电话就匆匆下楼。
长安公园,李娟在门口张望,神情焦急。汪小兰首先打招呼:嗨,阿娟。
小兰,走……李娟拉着汪小兰的手,走到公园内。
小兰,你说我应该怎么办,阿三抢走老板娘五万元钱,还砍伤了她的手……李娟急促地说。
真的!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里应外合”?汪小兰惊问。
是怪我引狼入室,以前老板家没人的时候,我曾带他来过两次,他可能早有预谋……李娟说。
难道你事前一点没有觉察?汪小兰问。
看他老实本分的,他先前曾打听老板娘晚间几时回家,喜不喜欢随身携带现金什么的,我根本没在意,谁知他别有用心。李娟说。
那你怎么肯定是他抢的?
老板娘自从与老板闹矛盾后,就从银行取出钱放入自己家中的小金库,那晚她正好取了五万元回家,是在楼梯口被抢劫的。事后,听老板娘描述抢匪的相貌特征,与阿三相似。而阿三之后就人间蒸发了。
那老板娘没有报警?
怎么没报警?警察来过,也让我录了口供,但我没说阿三来老板家的事,也没说是我男朋友。
啊!阿娟,你应该报警,应该说出你有男朋友的事。汪小兰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个时候尽管老板娘描述像阿三,谁又相信是老实本分的他。可今天他突然从广州打电话给我,要我与他私奔,我才知道,他在从化车站附近一家旅馆等我……小兰,我好怕。他说如果我不跟他一起逃,如果我报警,他就杀死我……我该怎么办啊……李娟身子瑟瑟发抖。
你不能毁了自己,惟一的办法就是报警。你不要怕他恐吓。另外,我问你,你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怎么说呢,有点感觉吧。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先前看他还挺老实本分,曾经两次,他要求与我发生性关系,被我严辞拒绝。可能就在那个时候,他开始别有用心。李娟说。
好,阿娟,不早了,我要去接芳芳。你呢,报警为上策,离开那臭男人,不然,会牵连你。汪小兰临走时再一次提醒说。
好吧。李娟又犹豫了一会,见汪小兰走远,才慢慢地走向了公用电话亭……
晚上,汪小兰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想李娟报警后,把阿三抓到没有?李娟应该怎么办?她会不会受到牵连?是回贵州老家还是继续留在东莞?汪小兰想着直到凌晨才入睡。
第二天,老板与王秀丽回来了。可王秀丽的脸色越来越蜡黄。方刚的脸色也忧郁和凝重。汪小兰从中观察出,老板娘的病情恶化了。晚上,老板将老板娘扶去寝室睡后,回到客厅里,见汪小兰还在看电视,他便将声音调到最小,然后坐下说:小兰,这一段时间以来辛苦你了。我家里里外外,既要照顾你王姨,又要送芳芳上学,我真过意不去。你知道吗?你王姨患的是子宫癌晚期,她留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老板说到这里,眼里含泪。
汪小兰非常惊讶!她哽咽着说:老板,我真没想到,王姨竟患这样的绝症……
唉,树怕伤根,人怕得病,你王姨以前身体可好了,挺精神的……
是啊,几个月前王姨的身体和精神都好,患上这样的病,身体和意志都被病魔摧垮了。汪小兰说。
小兰,近来公司事太多,都要等着我去处理。家里就全靠你了,芳芳上学和你王姨的饮食起居,吃药熬汤,全靠你照顾。方刚说着不禁掉下一串眼泪。
汪小兰拿过一张纸巾,递给老板。方刚擦着眼泪,站起来说:小兰,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汪小兰慢慢地站起身,猛然发觉老板阴郁的面孔比往日苍老了许多。
往后的日子,汪小兰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老板娘。如果说她是方家的保姆,不如说她是老板娘的护士。王秀丽的吃喝拉撒,由于病情越来越严重,四肢无力,就连洗澡都不能自理。如果面对面洗时,汪小兰总怕这子宫癌有病毒传染,她总把嘴巴闭得紧紧的,默默地做着一切。
王秀丽的病情加重,走路晃悠,身体上重下轻。尽管老板公司再忙,他即使是去珠海或广州出差,也要当天赶回东莞。的确,汪小兰的活太累了,她几乎天刚亮就起床做早餐,吃了早餐赶忙送芳芳上学,回来顺路去菜市场买菜,回到家又给老板娘端水送药,洗衣拖地,忙得陀螺般旋转。汪小兰的身体近来也瘦了一圈,原本好看的苹果脸也变得有些瘦削,那两潭秋水般的眼睛,起了黑色的眼袋。方刚每晚归来,见汪小兰忙碌而瘦削的身影,就心痛地说:小兰,你坐一下吧,事慢慢做。哎,让我来收拾碗筷。
每当这时,王秀丽默默地看着丈夫和汪小兰,眼泪慢慢往下流。
奇怪的是,自从王秀丽从广州复查回来,她的性格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觉得汪小兰专心致志地照顾着自己,就像自家的小妹。丈夫也变得那么勤快。
两天后的一个上午,汪小兰买菜回家,到寝室叫老板娘吃药,连喊两声都没人答应。汪小兰揭开被子一看,王秀丽呼吸微弱,双眼紧闭。小兰摇着她的胳膊又连喊两声,仍没应声。
汪小兰惊慌地跑进大厅,拨打了老板的手机,随着又拨打了120……
方刚赶到医院时,王秀丽正在急救室抢救。经医生诊断:患者深度昏迷,癌细胞扩散全身,肝脏功能衰减,病情十分危急。
方刚与汪小兰都在急诊室门外焦急地等待。见一个中年医生出门,方刚上前问:大夫,我老婆的病情怎么样了?
医生望了望方老板和汪小兰,漫不经心地说:经抢救,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
医生欲言又止的话,让方刚和汪小兰忐忑不安。一个小时后,王秀丽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方刚对汪小兰说:小兰,你回去照顾好芳芳,这里有我,我会安排厂里的女工来照顾她。有什么事,我给你电话。
老板,我担心王姨她……汪小兰含着泪说。
汪小兰回到老板的家,心里很难过。每每想到过去的日子,每逢周末,自己和老板一家相处融洽,有说有笑,欢乐无比。而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晚上也只有和芳芳在一起。
下午放学,汪小兰把芳芳接回家,芳芳一进门就喊妈妈。当汪小兰告诉芳芳她妈妈病重住院时,芳芳哇哇大哭。平时芳芳不爱亲近妈妈,可孩子总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王秀丽还是很心疼她的。王秀丽是一个事业型的女人,有点柔中带刚的气质。事业上,她是老公的得力助手。对于家庭和孩子,她缺少沟通,对于芳芳的学习成长,家里有了汪小兰,她似乎就有了深深的寄托。有时,王秀丽晚上看见芳芳贪玩不做作业时,严厉地喝斥芳芳,也数落汪小兰。当然,汪小兰只有沉默不语,任老板娘数落。其实,芳芳不是贪玩的孩子,她在寝室早已做好了作业,只是她喜欢看中央台重播“大风车”这个少儿节目。
芳芳哭了一阵,紧紧地挽着汪小兰的手,要汪小兰带她去医院看望妈妈。汪小兰却哄她:芳芳别哭!妈妈的病很快就会好,明天就会回来。
芳芳拗不过汪小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哽咽着说:小兰姐,我想吃草莓。
好的,你只要不哭,我给你买。汪小兰没有埋怨芳芳贪吃,尽管去水果店要下楼走一条大街。
汪小兰开了电视机,调到少儿频道,说:芳芳,你不许乱跑呀,我一会儿就买回来。
芳芳破涕为笑。
汪小兰下楼出小区大门时,保安阿强向她打招呼:小兰,这么晚上哪儿去?
这时一个下班在旁闲聊的保安插嘴说:上哪去?约你出去拍拖呗!
汪小兰没吭声,脸羞得绯红,放快了脚步。
汪小兰回来时,阿强从岗亭里迎出来,递给汪小兰一袋东西,说:小兰,买给芳芳吃的,请收下。
这……这怎好让你破费!汪小兰僵持了一会才收下。她说:阿强,我替芳芳谢谢你!有时间来家坐坐。
好的,好的。阿强笑得满脸灿烂。
汪小兰回到家,先将草莓用清水洗净给芳芳吃,然后自己走进寝室打开那袋东西。原来里面是两包情人梅,这种食品不要说芳芳爱吃,就是汪小兰平时也喜欢,这阿强真是有心了。拿出情人梅,汪小兰发现里面还有一封信:
小兰:
你好!你肯定想不到我会给你写信,你会感到奇怪吧?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小兰,我来这小区当保安一年多了,你不了解我。知道吗,早年我也在你们方老板的公司打过工。你进公司不久我就辞工走了,那时候就对你有印象。现在你常带芳芳进出这小区大门,虽然我没有给你打招呼,其实你早就走进了我的心中……
我知道,很多人都看不上我这份守门的工作,可我们的命运就是出门打工挣钱,用劳动和汗水挣钱,正正当当。我也受到过别人的歧视和侮辱,其中的心酸无人知晓。我在这小区工作,一个蛮不讲理的泼妇曾骂我是看门狗;一个男人家里丢了一台摄像机,向我大打出手;更有那些自命清高的小姐阔太太们,更是没把我当人看,我在她们的眼里还不如一条宠物狗……
小兰,你每每经过岗亭时,眼里总是充满着纯真与无邪,充满热情与纯洁,更充满对生活的美好憧憬!我都领悟到了……
小兰,真的,你是我最心仪的女孩……
汪小兰读完信,心里有几分感动。她虽然对阿强印象一般,平时进出大门与他打招呼,这完全是出于礼貌。记得有一次,汪小兰放在裤袋里的钱包快掉出来了,还是阿强提醒了她。汪小兰觉得阿强是一个挺有责任感的保安。
汪小兰回到客厅,一声不响地陪芳芳看儿童节目。
夜半三更,汪小兰的手机铃声又突然响起,她一听,是李娟的声音,只是比以前更沙哑了。
小兰,你还好吗?李娟问。
还好。你在哪里呢?汪小兰反问。
我离开张老板家了,暂住在一个老乡的出租屋,我准备买后天的火车票,我想离开东莞,回家找个男人结婚。你知道吗?阿三被警方抓了。他恨我,我也恨他。他既是个贼,又是个感情骗子,我差点上当受骗。法院判他的刑,活该。李娟气愤地说。
阿三罪有应得。你们老板娘怎么样了?汪小兰问。
老板与老板娘离婚了。老板知道老婆养了小白脸,他去澳门狂赌,一夜之间,输得倾家荡产,听说他们的住房也要拍卖……李娟说。
这样看来,穷人可以一夜暴富,富人也可以一夜变穷。你老板真是不幸啊!汪小兰感叹地说。
两口子不是一条心,迟早要离婚。老板娘手里有一部分存款,可心狠的她却扣下我半个月工资,她还要我留下嫁给她游手好闲的弟弟。我呸,即使独身,也不嫁那种狗男人。李娟愤怒地说。
阿娟,过去的就过去了,生活重新开始,相信明天会更好。不过,我近来的心情也不好,我们老板娘患了绝症……汪小兰说。
那你的工作不会有变动吧?小兰,我也希望你挣了钱成个家。李娟反而开导起汪小兰来。
谢谢你!家里人给我介绍了一个中学教师,我想回家看看,但我怕配不上人家。汪小兰说。
郎才女貌,那才好嘛!你们都是文化人,哪像我……李娟有些自卑。
回去看了才知道中不中意。汪小兰说。
小兰,今晚就说到这里吧,我回到老家会给你电话。李娟匆忙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汪小兰去医院看望老板娘。王秀丽的病房前站了很多来探望的人。汪小兰清楚,这大多都是老板的下属和他以及她的朋友。汪小兰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见老板娘昏迷不醒,情况不妙。王秀丽的鼻孔插了两根氧气管,嘴唇干裂,面如土色。
汪小兰轻轻地叫了一声“王姨”,王秀丽没有睁眼,也没有应声。于是汪小兰伸手摸了摸王秀丽干枯而冰凉的手,然后慢慢地走出病房。这时,老板走到汪小兰的身旁轻声说:小兰,你回去照顾芳芳,不要将她妈妈的病情告诉她。医院下了病危通知……
老板,你要保重啊!汪小兰含泪说。
这时,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走到老板身边,轻声说:方总,夫人的后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汪小兰知道,这个就是方刚的女助理。
晚上,汪小兰没有告诉芳芳她妈妈的病情,却谎说她妈妈过些天就出院。
凌晨,汪小兰接到老板娘王秀丽不幸去世的消息,方刚在电话中嘱咐,暂不要告诉芳芳,让她今天继续上学。汪小兰送芳芳上学后,急忙赶到医院,可殡仪馆的车已经将王秀丽的遗体运走。汪小兰当即打了老板手机,方刚叫汪小兰回去,下午去学校接芳芳的时候顺便跟她的班主任请假,明天下午两点带芳芳到殡仪馆参加她妈妈的追悼会。
第二天下午二时,汪小兰带芳芳到了殡仪馆。芳芳见灵堂周围摆放的花圈和妈妈的遗像,放声大哭。王秀丽娘家的弟妹也赶到了殡仪馆。前来吊唁的大多是公司的职员以及方刚的朋友和为数不多的亲戚。
汪小兰在瞻仰老板娘的遗容时,泪水长流,她向王秀丽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王秀丽去世,方刚的家似乎成了一盘散沙。王秀丽临终前嘱咐老公再娶,但又怕娶来的老婆虐待自己的孩子,所以她要求自己的弟妹把芳芳带回湖南读书。王秀丽一死,方刚忙于公司,就极少回家吃住。又因一个得力的副总辞职,留下很多工作要做,所以公司的繁琐事加上老婆去世的沉痛打击,让他疲惫不堪,心力交瘁。芳芳一走,家里似乎就不需要保姆了。方刚虽然没有说要辞退汪小兰,但她意识到了。她有些不舍,短短几个月,她对老板家有感情,她没有急着离开,她准备把老板家里的家具和衣服重新清洗一遍。汪小兰将离开这座美丽的城市,离开像大哥般关心她的老板。家里父母催促她回家相亲,也许正如李娟所说的,回家找个男人谈婚论嫁算了。汪小兰猜想那个老师一表人材、知识渊博、知书识礼、善解人意。汪小兰想到此,泪就止住了,脸上含有几分羞涩。
汪小兰将老板家里的东西收拾妥当,主动给老板打电话,说明自己准备回家。方刚希望汪小兰回他公司上班,但汪小兰去意已决,他便让汪小兰等几天,他正在外面出差,等回来才给她结算工资。
晚上,汪小兰正在家里收拾屋子,听到门铃声,她以为是方老板回来了,取下门铃上的话筒,问:哪位?话筒里传出一个男中音:小兰,是我,阿强啊!
汪小兰感到突然,问:阿强,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老板不在家,你明天来吧。
明天来?其实我没其他事,只是想找你聊聊……
聊聊,这么晚了,我都睡觉了。汪小兰撒谎说。其实她是善意地拒绝阿强,她知道他的来意,汪小兰心想阿强深夜造访,这是老板的家,一对孤男寡女,怕生出什么是非,毕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再说她即将离开东莞,心情不怎么好。她放下话筒,阿强又按了几下门铃,见没动静就走了。
方刚出差回来,再次挽留汪小兰回他的公司上班,提升她做人事文员。可汪小兰归家心切,便没再次挽留她,给她结算了工资,当即又给公司出纳打了电话,让她去订一张机票。安排妥当,他驱车赶回公司。方刚自从老婆王秀丽去世,芳芳回湖南读书,自己又忙于工作,没有回家住过一晚。
深夜,汪小兰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那女人开口就问汪小兰是方总什么人,口气娇滴滴的。汪小兰反问对方找方总有什么事?告诉她方总已经回公司了。那女人说她叫阿婷,是方总的朋友。汪小兰知道了,这个女人就是让王姨生前吃“醋”的漂亮女助理。
汪小兰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通,方老板不是说回公司了吗?这个女助理为何不打上司的手机?这个疑问一直等到凌晨三点才得到证实,原来方总没有回公司,是去商场为汪小兰买礼物,在路上碰见一个客户,为促成一单生意,他们去了一家酒店商讨。
汪小兰下午就要走了,这时候,她想到昨晚阿强来找她聊天的事。上午余下不多的时间,不管他对自己是虚情还是假意,他也曾帮过自己,应该去看看人家,打声招呼告个别。汪小兰拿了一袋礼品走到小区大门口时,却见一个高个子保安直视着她。汪小兰问:请问大哥,阿强转班了吗?
什么阿强,我不知道啊!我是新来的,第一天上班。高个子保安说。
他昨天还在值班啊!汪小兰说。
哦!他辞职了,一大早就走了。高个子保安说。
怎么这样?汪小兰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中午,方刚带汪小兰去南城一家酒店吃饭,然后开车送她到广州白云机场。站在机场候机厅的门口,汪小兰流泪了,她对老板感激万分!此时此刻,她觉得方刚真像自己的亲哥哥!若不是他已经给自己买了机票,她真的愿意留下来,为他打工。汪小兰也能看出,方刚的眼眶湿湿的。要检票上飞机的时候,方刚一下拉住汪小兰的手,说:小兰,你王姨在的时候,委屈了你。现在,你大胆地叫我一声“哥”,好吗?
汪小兰惊疑片刻,很响亮地叫了一声“方哥”,随着,热泪夺眶而出。
方刚缓缓地松开汪小兰的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一下,然后递给她一个信封,说:小兰,回家多保重!这是哥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机场广播再三催促乘客检票,汪小兰缓缓走向检票口。方刚不舍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出神。
蓝天白云之上,汪小兰坐在机舱里心情难以平静。她慢慢拆开信封,原来里面有一张五万元的现金支票。
汪小兰回到家乡,她把那张五万元的现金支票收藏好,没有告诉任何人。父母见她回来,并没有过多惊喜,反而迫不及待地带着她去与那个中学教师见面。
中学教师对汪小兰的人材气质非常满意,他把汪小兰的父母接到镇上最豪华的酒店设宴招待,有点招摇过市摆阔显富的派头,还带汪小兰到县城去买衣服和首饰。相处了一个月,一天中学老师问汪小兰以前在广东做什么工作,汪小兰说在一家工厂打工,后来在老板家做保姆。中学老师非常惊讶!他知道父母去年也聘用了乡下一个小保姆,最终深受其害,小保姆偷走了他父母两千元钱,竟不知去向。于是中学老师竟嘲笑汪小兰干嘛要当保姆做下贱的工作。温文尔雅的中学老师其实是井底之蛙,他丢下汪小兰,又去找回他以前当音乐教师的旧情人,离汪小兰而去。
后来,虽然又有人给汪小兰介绍了几个男朋友,但都以失败告终。汪小兰在家里呆了两个月,父母见女儿谈婚不成有些怨言,更有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便倾心去疼爱他们的小儿子。在家里,后爸让她下地干最脏最累的活,母亲也对她唠唠叨叨。汪小兰心里的怨气无处吐露,心烦意乱,于是,她萌生了再次外出打工的念头。
不久,汪小兰接到李娟的电话。李娟原来没有回贵州,而是去了樟木头一户人家当保姆,主人开公司当老板。她在电话中说帮小兰联系到老板的公司做文员,要她近日起程。
汪小兰辞别父母,当日登上去东莞的火车,上车前在书摊上买了一本生活杂志,准备在旅途中打发寂寞时光。坐在火车上,她在杂志上看到一则征婚启事:
某男,41岁,身高⒈75米,体健貌端,大学文凭,丧偶,有一女孩,现经营一家电子公司。欲寻25岁—30岁,身高⒈60米以上,未婚,大专以上文化程度,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性为伴侣。联系电话:133××××7825。
汪小兰看完这则征婚启事,注视着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发呆。
责 编:鄢文江
题 图: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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