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鸣
笑蜀真名陈敏,笑蜀是他的笔名,在他有力的策动下,真名不彰,笔名当家。这在许多名人那里,本是寻常事,但笑蜀之所以取代陈敏,我猜多少跟他的原名与“臣民”谐音有点关系,笑蜀最不乐意做的,就是臣民。
笑蜀是个报人,但最初的时候,他其实跟我同行来着,同得相当彻底,也是为某个大学教公共理论课的教师,他上过的课,我都上过,而且当年的笑蜀,跟我有同样的爱好,上课喜欢脱离课本跑马,从来不勒缰绳,跑到哪儿算哪儿。学生挺喜欢,但领导不高兴。我比较幸运,赶上的领导性子软,背后嘟囔几句就算了,睁眼闭眼,随我去,只要学生不举报,就不来找我的麻烦,学生还真就没有举报我的,于是得以幸免至今。可是笑蜀倒霉,他喜欢跑,领导喜欢管,来回一拉锯,僵局就出现了,一怒之下,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笑蜀流窜到了北京,做了媒体人。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个名记,少了一个教授。
身为名记加名鳖(编)的笑蜀,生得并非仪表堂堂:不足1米7的个子,小脑袋,一双永远眯缝的笑眼,再配上下巴总是稀稀落落的几根胡子——估计是刮胡刀不好的緣故,怎么看怎么像旧时的账房先生,可惜这老兄对数字极度不敏感,借他1000元,估计还他100元,肯定是可以了账的。
笑蜀一旦做起演讲来,就立马换了模样,马上变成深仇大恨的正面小生,比如三国戏里白袍的马超,义正辞严,金刚怒目。后来我发现,不仅演讲,只要正经场合发言,他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金刚怒目的笑蜀,在北京的时候,文字没少写,边幅总不修,麻烦却颇多,做过网络,也干过杂志,总是莫明其妙就被人家找上来,惹了一身的不是。一年之中,这个倒霉蛋总有那么几天不能出门,闭门家中,面壁思过,众弟兄去探望他,像走马灯似的,后来只要一来人,看楼的大爷就会说:又是来看那个长得像收破烂的人来的吧?后来我请他吃饭,女儿慕名要见这位传奇人物,我还特意让他穿得整齐点,吃罢饭,我问女儿怎样,女儿说,还是像收破烂的。
长得像收破烂的笑蜀,后来去了《南方周末》,我出差去广州,登门拜访,事先就打电话通知他,要他这个地主请饭,而且晚上就住他的那个狗窝,好跟他神聊。没想到见面的时候,他跟鄢烈山鄢太侠一起来的,鄢大侠我久仰大名,文章写得好看煞人,当然一见如故,可是如故之后,请饭就变成了鄢大侠的事,连狗窝也不让我去了,说是实在太乱,怕我受不了。我这个人养猪出身,连猪圈都住过,狗窝,怕什么。
笑蜀最憷的人,可能是高战。他们昔日同为《中国改革》杂志社的编辑,现在又都到了广州。高战是被《凤凰周刊》的记者涂名封为养猪大户的,但不知怎么特别会讲段子,只要笑蜀和高战碰到一起,高战就一个段子接一个段子,都是关于笑蜀的,能笑得人连饭都不想吃了。现在还记得一个段子,是说笑蜀吃药,吃完了才发现药瓶子上写着“摇匀后服用”,于是就拼命地摇晃脑袋。
现在,笑蜀的笔日见犀利,那副尊容,也经常在各大网站上见到,看顺眼了,也挺轩昂的。昔日做学问的功底也一点没有减弱,长篇大论的学术报告,一板一眼,像模像样。每次见面,他总有许多计划,还多半是跟历史有关的——忘记提了,其实他是正经八本的历史科班出身,中山大学历史系的,比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正宗多了。
(摘自《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