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一条退路

若　玛

金融危机暴发以来,企业生存维艰,到处都是裁员、求职难之类的信息,老公大庆的公司也未能幸免,陆陆续续开始分几批裁员,大庆陷入焦虑之中,总是担心自己会在下一批名单的裁员之中。

为了生计,他每天都要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可是老板对他的表现似乎并不满意,将他设计的作品一次次打回。最让他受挫的是,有一次老板宁可花大钱请外面的所谓“高手”来做,也不采纳他的设计,“我并不觉得所谓的高手设计的就比我强多少。”早餐桌上,大庆对我抱怨。

他开始失眠、脱发、食欲不振,人也明显地消瘦了。想想也是,现在是我们经济压力最大的时候——在北京,一个月的生活费再怎么省也得3000元,房贷一个月还要4000多,外加一些杂七杂八的消费,一个月没有8000元是断断应付不来的。如果他失去了工作,就靠我一个人挣钱怎么能行?双方的父母经济方面都不是太宽裕,不要我们负担已经算是幸事,没可能给我们支援的,这么一来,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房子要断供。

我也很焦虑,每天看到大庆下班回来都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不敢问,因为怕一问,更增加他的压力。可是他何尝不知道我的心思呢?晚饭桌上还要强打精神说一些笑话给我听,我也附和着笑一笑,其实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掩饰什么,只是不说破而已。

这样患得患失、人心惶惶地过日子很让我厌烦。我讨厌自己这样,不就是金融危机吗,不就是失业吗,不就是有可能还不起房贷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再难,也比我们刚来北京白手起家啥都没有的日子好过。再说,方法总比问题多,我就不信两个大活人能被这生活给生生逼死!这么转念一想,我就觉得真的是没什么可怕的,何必把气氛搞得这么郁闷,让心情这么糟糕呢?其实,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在恶劣的经济形势下,依然保持身心的健康,只要身心健康,又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呢?

那天晚上,我和大庆躺在床上,我对他说:“我想过了,如果你真的被裁员,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我们把这个房子租出去,至少可以租3500元,然后我们再去郊区租个平房,一个月差不多600元钱就够了,这样用房租来贴补房贷,你再找个工作,哪怕是工资比现在的要低很多,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你放心,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共同面对。”

黑暗里,大庆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地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

那之后,大庆明显轻松了许多,有时候我们还在讨论搬到郊区住的种种好处,比如蔬菜便宜呀、空气新鲜呀、邻居朴实呀……说得兴起时,竟然有些心生向往呢。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不过如此嘛,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事实果然如我们所料,大庆出现在公司的第三批裁员名单中。他下班回来,自然有几分沮丧。我笑着安慰他:“这样不就好了吗?我们可以搬到郊区住了,而且,还赚了一笔遣散费呢!”

我们没有心慌,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把自己的房子租了出去,再去郊区租了一间平房,大庆开始上网投简历,寻找新的工作机会。我一再和他说不要急,因为房贷的压力轻了很多,至于生活费,我一个人赚的钱足以应付。

天气好的时候,吃完晚饭,我和大庆会手牵手去附近的田野里散散步,大口呼吸着带着泥土和青草芳香的空气,我总有一种在度假的错觉。我跟大庆说:“多好啊,要不是你被裁员,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住到郊区来。”

由于我的泰然处之,大庆虽然处在失业中,心态却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自助者天助。上帝在关上了一扇窗的同时,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门——没到一个月,就有猎头公司找到大庆,要他去参加一家知名网站设计总监职位的面试。

凭着多年的工作经验,大庆竟然轻易地过五关斩六将,获得了这个职位,薪金比以前涨了一倍!我开玩笑说:“这郊区我还没住够呢,难道就要搬走了吗?”

由于我们和别人签的租房合约是半年的,所以等了半年之后,我和大庆又搬回了自己的家。那天晚上,我做了一桌好菜以示庆贺,大庆还特地买了红酒。他把第一杯酒敬给了我:“这杯酒先敬你,我最要感谢的人,是你。”我幸福地笑:“最要感谢的人应该是你自己呀。是你有本事,在这么难的形势下找到这么好的工作,牛人呀!”

大庆很认真地看着我,认真地说:“你知道我要感谢你什么吗?其实,那个时候我特别担心自己失业,觉得如果失业了,我们这个家该怎么办。是你对我说‘没关系,咱们可以把房子租出去,你不知道这句话对我有多重要,你给了我一条退路呀!我们部门的一个同事,一起被裁的,他老婆天天在他面前哭,骂他没出息,逼着他出去找工作,结果我那位同事现在得了抑郁症,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再也不愿意出去了,据说他老婆已经起诉离婚了……这样的例子有很多,所以我真是很感慨,我有一个这么好的老婆。”

大庆的一番话,说得我也要哭了。想想,男人多不容易啊,女人没工作没关系,大不了回家相夫教子,而男人如果没工作,就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他们心里的压力该有多大啊!那么大的压力之下,如果做妻子的都不能体谅他,还在一个劲儿地给他施加压力,那么这个男人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妻子,是丈夫最亲的人,是他失意时惟一的依靠,你要给他一条退路可以走啊。而且,暂时地退一下,是为了更好地出发,也是给婚姻注入一些营养液。也许,若干年之后,你最愿意回想起的,不是你们怎样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而是在最艰难的时刻,你们是怎样相互扶持、相濡以沫——这才是婚姻生活中最美的时光。

责编/魏 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