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错门

肖　晨

住宅楼很高。 我站在高高的住宅楼下，思量着怎样才能找到柳叶。

柳叶是一位著名作家，她是我的偶像。本来我是将柳叶的地址写在记事本上的，但我将记事本遗失在火车上了。我依稀记得地址是时代广场的住宅楼，可是记不清是几楼几号房了。

这座陌生的城市此刻灯火辉煌，望着辉煌的灯火，我已在心中无数遍告诫自己：既然已千里迢迢来到这座城市，就要找到柳叶。我打算挨户找。我拿出了最大的勇气，下了最后的决心敲响一楼1号房门。一个小女孩在门镜里说：叔叔，您找谁？我家大人不在，请到别处问！

我断定，这不是柳叶的家——柳叶曾在某篇文章中说过，父母给孩子的最好礼物是陪伴，而非玩具和零花钱。现在已是夜晚，柳叶怎么会留孩子一个人在家呢？

我敲响2号房门，开门的先生很生气：敲什么敲！没看见有门铃吗？

我歉疚地说：对不起先生，我…… 没等我说完，先生便关了门。我断定，这不是柳叶的丈夫，柳叶曾在某篇文章中说：我未来的丈夫必然是有同情心的，我未来的丈夫必然是以诚待人以礼待人的。既然不是柳叶的丈夫，这就不是柳叶的家了。

住宅楼很高! 从一楼到五楼，我花了两个多小时挨家寻找，最后都断定不是柳叶的家。到了第1116号，给我开门的是一位老大爷：你这样挨户问是没有用的，城里不比乡下，城里百分之八十的人不知道隔壁邻居叫什么名。

我开始有些泄气。但泄气也得找下去，我不忍半途而废。 5025号房门一开，我就知道又走错了。里面有四个女人在打麻将。柳叶哪会把时间浪费在麻将桌上？有时间柳叶应该是在写作。在6089号房，一位漂亮的女人给我开门时笑容很灿烂：先生，您是要批发化妆品吗？放心，我们的产品您拿去定能赚很多！

7056号房我没有进去，我站在门外分明听到一对男女吵架的声音，女人骂男人的脏话不堪入耳。柳叶那样有思想有素质的人怎么会破口骂人呢？

住宅楼很高！我已经在18楼了。18楼的8051号房门没有关，我刚走到门口，一个女人热辣辣的目光迎了过来：先生，来按摩吗？您第一次来吧？放心，扫黄的警察不会来这里。进来吧，您看，我这里靓妹多得很！那些赤裸裸的女人面带微笑，我头冒冷汗飞似地逃了。

住宅楼很高！28楼是最高的一层楼了，我将希望寄托在这28楼上。敲响9987号房门，敲了五次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一位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女人，她说，你好！我断定，眼前的人便是柳叶——一开门就问好是那些普通女人不会的。

我很激动：请问，您是柳叶女士吗？

女人说：是的，我是柳叶。您是？

我的心咚咚直跳！突然，女人身后走出一个上身赤裸的男人，男人怯怯地对我说：先生，我知道我妻子最近暗中叫人盯着我…… 我希望您高抬贵手，因为这婚外情我怎么着都行，即使是公司为此倒闭……可是柳叶不能为这件事身败名裂！请您高抬贵手！

眼前的两个人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我吃力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我走错门了！

在住宅楼下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坐在急驰的出租车里，我无力地回头望去——住宅楼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