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关爱,还要尊重——《你是我的宝贝》与《我是跑马场老板》比较谈

2009-04-22 04:54
文艺报·周五版 2009年16期
关键词:贝贝安迪宝贝

李 慧

黄蓓佳是中国当代儿童文学作家中独具风格的一位。数十年来,她以一位女性作家的敏感与亲和,关注着儿童成长中的种种遭遇和困扰,使其儿童小说在百花怒放的当代儿童文学领域中,显得“平实、亲和,虽无一丝夸饰和张扬,却使读者在平静的阅读中被吸引了,被征服了”(汪政、晓华语)。《你是我的宝贝》(以下简称《宝贝》)是黄蓓佳又一部让人耳目一新的儿童小说。小说主人公贝贝是一名残障儿童,我读完该书后,另一本书的名字也自然而然地闪入脑海:《我是跑马场老板》(I Own the Racecourse,以下简称《跑》)。

《跑》的主人公安迪也是一个弱智男孩。当醉醺醺的老流浪汉要用三块钱把一个跑马场“卖”给他时,他信以为真,辛苦赚钱“买”下了跑马场。安迪的四个小伙伴生怕他受伤害,想方设法要他明白这只是游戏,而大人们则使出浑身解数保护了安迪的梦想。《跑》问世于1968年,是澳大利亚第一个和惟一撷取了“国际安徒生奖”的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帕特里夏·赖特森(Patricia Wrightson,1921年- )的代表作之一。

同样精彩的“另一个世界”

以残障儿童作为小说的主人公,必然要面临如何塑造和表现主人公形象这一困难与挑战,由此便带来一些无法避免的问题:作家该如何走进小主人公的天地,是否能对其喜怒哀乐感同身受?作家又该如何把握自己理解的尺度?会不会存在以“正常人”的怜悯对他们品头论足的高傲姿态?如果这些问题解决得不好,其作品必将沦落为以题材的特殊性而哗众取宠、吸引眼球的致命败笔。在这一点上,《宝贝》和《跑》的处理方式上各有巧妙,却都塑造了一个天真纯洁、明亮积极、成长向上的儿童形象。两位作家首先是带着对一个“人”的关注与同情靠近主人公,所奠定的基调亦是明亮的、赞美的和诗意的。

在惯常人的眼里,弱智儿童常被拒绝和排斥在正常的世界之外,他们只要能够维持活着的基本要求就足够了。那么,贝贝和安迪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两位作家凭借自己女性的敏感和母性的宽厚敏锐地感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其实贝贝和安迪他们和任何孩子都一样,都会学习,会思考,会形成自己的认知。在黄蓓佳的笔下,贝贝同样拥有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他学会了独立做很多事情,会制作蝴蝶标本,懂得给予别人关爱。而对小心算计的舅妈、舅舅以及总欺负自己的表哥小胖,他焉能毫无察觉?但他给予他们极大的忍耐和宽容。《我是跑马场老板》一书中的安迪也同样,“他生活在一扇关闭的窗户后面,他学会了透过玻璃观察人的脸色。他知道有些人,包括大人和孩子,很不想看见他,不想和他说话……每当他真的很认真的时候,有人觉得他很好笑,他也就迅速装作他是故意逗乐的,以掩饰他的迷惑。”

正是基于对智障儿童精神世界的敏锐感知和坚定信仰,两位女作家都充分肯定了贝贝和安迪他们作为一个儿童、一个人所必然具备的一切,也正是基于这一观念,两位作家才会在作品中浓墨重彩地描绘和塑造出智障儿童天真可爱、纯净无瑕、明亮积极的形象,并充分挖掘他们那“另一个世界”的精彩和无限可能性。

外部视角和内部视角的不同观照

题材相同,但两位作家采用的视点却是不尽相同的。

具体而言,在《跑》一书中,作家竭力从安迪的视点出发,集中大量笔墨描绘出他在购买跑马场前后的迷茫、困惑以及快乐、幸福,尽量如实展现出安迪看到、听到和揣测到的整个世界。而同时,安迪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一种强大的向心力,周围的人们都围绕着他展开行动,不论是焦急的小伙伴,还是身处于赌博、赛狗等世俗世界的成人——大家都在为维护安迪那个“玻璃后面”纯净、完整的世界而努力。作家把安迪花三块钱成了跑马场“老板”后孩子和大人们不同的反应写得趣味盎然,孩子们的真诚、大人们的善良,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小说最后给出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也让人惊讶和感动,那就是:让正常人煞费苦心地学习用安迪非正常的方式进行思考和行动,以求得对安迪世界的维持和保护,并最终使他脱离困境。也正是这种颠倒了逻辑规则、不求“真”而求“善”的谎言,使读者体会人与人之间相濡以沫的真情,也使《跑》产生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而在《宝贝》一书中,作家黄蓓佳女士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一个无时不在的外部视点,她以贝贝为一切故事发生、发展的因子,精心观察和采撷了贝贝及其身边其他人物的生活,并将其精心串连起来。从故事情节的展开来看,贝贝不仅仅是受嘲笑、玩弄,抑或被保护的对象,他那种种因懵懂而融化在爱、信任、宽容里的对现实的认知和理解,那种由单纯而排斥恨、嫉妒、狭隘和自私的目光与心情,让他就如同一个降临人间的天使,以他的纯净、善良,涤荡着世俗人心,映照出人性的光辉和龌龊,也透析出社会的斑驳和嘈杂。

对比两书,最让人觉得温馨和感动的是,贝贝和安迪的遭遇不同,但是他们的内心一样纯净、明亮,他们周围的人群也一样善良、美好,他们用爱心为贝贝、安迪们守护美好的同时,也让自己得到了净化和升华。安迪的小伙伴们最后懂得了,伤害、遗憾,也都是生命的必须;而以贝贝保护者自居的李大勇也得到了精神上的成长,贝贝的舅舅、舅妈渐渐走出了自私……

精神底色:尊重生命

季羡林先生曾经指出,比较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是想通过这种比较更好地认识和理解那些好的作品,揭示出不同文化背景下所产生的文学作品的共通规律。这也是我把《宝贝》和《跑》这两部作品进行比较的向往所在。有趣的是,我还注意到,帕特里夏·赖特森不仅创作了25部儿童文学作品,她也从事成人文学创作,这和黄蓓佳本人的情况也颇为相似。两位同样出色的女作家,将其女性乃至母性的目光投射到那些处于边缘和非正常状态下的智障儿童身上,这目光中有呵护、有尊重,更有一种大爱。因此,虽然间隔着40年的时空,虽然两部作品在情节结构、人物形象等方面迥然不同,整体构思与写作技巧各有千秋,但《宝贝》和《跑》两书中却同样给读者留下触及灵魂的感动和思考。

两部作品中浸润着尊重生命的葱茏诗意,散发着温柔的母性和人道主义的光芒,它们密密交织,构成两书共同的精神底色。《跑》的背后站立着大写的“人”,这就是作家对安迪这样的智障儿童所秉持的诚挚态度,是尊重,是关注,是理解,是赞美,不是关注他的“异”,而是关注他的“同”,他的那些与常人一样的美好心灵与追求。如果这算不上正确的姿态,那么还应该怎样才能靠近那些“另一个世界”来的孩子呢?

而在《宝贝》的后记中,黄蓓佳说:“我写这样一本书,不是为了‘关注弱势群体。绝对不是。我没有任何资格站在某种位置上‘关注这些孩子们。我对他们只有喜爱,像喜爱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对他们更有尊重,因为他们生活的姿态是如此轻松而祥和。”发自内心的喜爱、接受和尊重,才能打败表面亲善、内心鄙视的劣质,真正地去发现那些孩子独特的内心之美。而尊重,更是大过仅仅的关爱,小说最令人心动的,就是作家的这种写作态度,她把贝贝这样的生命视作这个世界珍贵的不可缺少的组成,而不仅仅是家庭的负担、社会的异类,是让我们走在路上避之惟恐不及的丑陋和卑贱。她坦然地平等地面对着贝贝,没有愤世嫉俗,没有悲天悯人,流淌在作品中的是轻松明亮、乐观舒展,是浓浓的爱意和默默的分担,这一切展现了作家对残缺生命的深刻理解和尊重。

《宝贝》和《跑》以对这一群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儿童们生命的尊重、理解,造就了一份诗意和感动。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我们所追求的、所最应做到的,就是尊重每一个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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