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福荣
内容提要:乌江流域土司时期的文化环境是该地社会进步、经济发展和民族团结的现实空间,地域特征极其鲜明。一是有深厚的人文积淀,二是强化的汉文化教育,三是开放的文化心态,四是丰富的物质资源,五是鲜明的民族风情,六是剧烈的社会动荡。笔者认为,理清乌江流域土司时期的文化环境,对挖掘该地深厚的土司文化资源,促进现今民族地区的经济发展、社会进步和民族团结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乌江流域土司文化环境
中图分类号:K1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8705(2009)02-46-51
乌江源出威宁乌蒙山麓,有南北二源,北源为六冲河,南源为三岔河,汇流后始称乌江;干流经六广、乌江渡、文家店、思南、潮砥、洪滩、沿河至龚滩人重庆境,在涪陵城东注入长江,支流主要有野济河、猫跳河、偏岩河、湘江、清水河、六池河、石阡河、洪渡河、余庆河、印江河、芙蓉江等。乌江流域涵盖今贵州、重庆、湖北和云南等省市,面积达87920平方公里。
乌江流域土司时期经历了元、明及清朝前期,即自元朝肇始,到清朝雍正末年。笔者以为,自清代雍正朝开始,中央政府就开始正式“改土归流”,显示了中央政府消除土司的坚定决心,本文所言的土司时期则起于元朝而止于清朝雍正末年。在此期间,乌江流域地区有着独特的文化环境,地域特色极其鲜明。
一、深厚的人文积淀
乌江流域地处西南偏隅,各族人民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不断迁居此地,创造了多姿多彩的文化,形成了深厚而质朴的人文底蕴。
第一,乌江流域有悠久的人类活动历史。乌江流域是中国人类早期的活动场所之一。“贵州古代绝不是什么‘洪荒之地。从距今20多万年开始,这里就有了辉煌的‘史前文化,因此,贵州文化已不是‘上下五千年,而是从古到今20多万年。”1985年12月在重庆市黔江区冯家坝土湾老屋基洞考察,清理出了“一批动物化石和打制石器”,“釆掘到的石器材料有800多件,其打制石器相当于考古分期的旧石器时代中晚期。这是渝东南旧石器时代的首次记录。”乌江流域内的贵州黔西观音洞文化遗址正是以其“石器加工特殊,文化独具特色”,才被命名为“观音洞文化”。李炎贤认为“观音洞文化是我国旧石器时代初期的一种文化,它和北京人文化有一些共同或相似的地方。”观音洞文化的发现,将贵州的历史向前延伸到了二三十万年以前,用丰富的考古资料向世人证明,在贵州这片神奇而古老的土地上,很早就有中华民族祖先活动的踪迹。乌江流域的重庆片区也是著名巫山人的活动范围,包括重庆彭水郁山伏牛山盐泉在内的大巫山地区丰富的泉盐和丹砂成为人们生存的基础。“在上古时期,这里所产的泉盐及丹砂远近闻名,是上古民族赖以生存的两项极为重要的物资,也是形成早期重庆文明的物质基础。”悠久的人类活动历史,使得乌江流域拥有丰厚的文化积累,这里的文化和中华文化一样源远流长。
第二,乌江流域有神秘的巫觋文化。由于地处偏隅,险恶的生存环境使得凄惶的人们往往将对大自然的敬畏寄托于众多的神灵,故在乌江流域弥漫着浓郁的巫觋文化气息。“贵州的文化,无论就其历史的形态,还是现实的形态来看:都在很大程度上具有这种‘巫觋文明的特征。”乌江流域的巫觋文化反映在该地各族人民的日常生产生活当中,是人们生活的重要调剂,统治者也不得不因俗而治。
乌江流域虽土地贫瘠,但林木茂盛。古代的百姓多以茅草、竹木为房舍,结社聚居。人们烤火取暖,极易引发大火,造成火烧连营的灾害。清田雯以“黔,鬼方也,俗信鬼神,因其俗而利导之。宣朝廷德意以与民休养生息。”其《黔书》记载:“黔之俗,编竹覆茆以为居屋,勾连鳞次……其民贫,冬月率席帽卉衣,寒必向火,故历来多火灾……当其将火也,水先鸣,水在城南,曰‘南明河。考《黔志》所谓‘源出定番,流合乌江是也。天不雨则鸣,牛吼鼓击,声闻十余里。鸣三日,必火。其应也,若操符券焉。于是谋之僚屑,而思所以禳之。戊辰十一月二十一日庚寅,水大鸣,因之斋戒二日,偕父老子弟携所具香盂稀醴,祝南明河之水,告祝融之神,并祷于南将军之庙。”清吴振械《黔语》下卷记载祭祀壇神事云:“黔信鬼尚巫。壇神者,邪鬼也。巫盲能力人祸福。奉之者,幽暗处置大圆石于地,谓为神所据也。岁时朝夕奉唯谨。又言‘三年小庆,五年大庆,则盛具牲醴歌乐以悦神,不然且忤神意。”乌江流域开阳“遇久旱,以狮子草扎竹为龙,白昼舁之舞于市,住户竞以水泼之,将以祈雨,曰玩水龙。或更扮一人日旱魃,或更舁一犬招摇过市,以引市人之讪笑,俗谓‘人笑狗天必雨也。至久雨祈晴,则有禁屠宰之事。”乌江流域原大定府辖地更因“惟汉少夷多,信巫尚鬼之风,甚于他郡。”
浓重的巫觋气息营造了乌江流域文化的神秘浪漫色彩,即使在汉化程度较高的地区仍有祭祀供奉之风。乌江流域遵义地区虽原属巴之旧地,经播州杨氏土司多年的向化经营,民情风俗较乌江流域他地自是不同,但民间仍有祭祀供奉之习。“士民家必设香火位于中堂,中大书‘天地君亲师位旁列‘孔子、‘文昌、‘关帝、‘灶神各纸牌,多至十余位,少则通书一纸,旁止二小行,必承以板。有神主,即置其上。富者至为龛,镂饰种种,兼世奉释道像至三五罗列。板下,位‘长生土地,并朝夕焚香,有祷祀,必于此。士家或别建宗祠,然百不一二。”
二、强化的汉化教育
乌江流域地处西南边隅,长期处于人口和文化输入的状态。随着开发的深入和人口的流动,汉文化入主乌江流域,成为各族人民团结和进步的纽带,构筑了土司时期乌江流域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的文化基础。汉化教育在土司时期的乌江流域得到了不断强化,其主要途径如下。
第一,历代中央政府和官员的积极倡导。在土司时期,汉文化在乌江流域的影响日益扩大,其具体原因有三。一是政策引导。自元朝开始,历届中央政府就非常重视政治教化,对民族地区实行更为优越的文教政策。元朝顺帝元统二年(1334),“二月己未朔,诏内外兴举学校。”明代中央政府允许土司子弟可以通过特恩、岁贡和选贡等方式进入到当时最高学府国子监学习;明政府也选拔和任用民族地区的优秀人才作国子监教师。《明太祖实录》卷150记载:“以鲁道为国子监助教,赐袭衣、靴袜,道。思南人,初授宣慰司经历,宜慰使田大雅荐于朝。特招为助教。”清代除了在民族地区继续积极倡导文教优先外,甚至强制性要求土司弟子入学习礼。《清史稿·赵廷臣传》记载顺治十五年(1658)贵州巡抚赵廷臣上疏:“臣以为教化无不可施之地。请自后应袭土官年十三以上者,令人学习礼,由儒学起送承袭,其族屑子弟愿入学读书者,亦许其仕进。”《清朝文献通考》卷59记载康熙四十四年(1705)“令贵州各府州县设立义学,土司承袭子弟送学肄业,以俟袭替。其族屑子弟并苗民子弟愿入学者,亦令送学。”这些政策明确显示了中央政府对民族地区文教活动的高度重视,表明了汉文化教育和传播的重要意义。学政张大受在《重修大定州学记》有云:“设学以教郡县子弟,则人知重师儒,崇名教,衣冠揖让彬彬然,勉修士君子之行。虽穷陬荒裔,皆知学之可贵,有都会
儒雅之风。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其道至隆而其教至周以遍也。”
二是科举吸引。土司时期的中央政府在积极倡导文治教化的同时,也对乌江流域开启了科举之门。元朝科举考试时断时续,在乌江流域取士甚少。“因此元代一百多年间,贵州见于记载的进士,仅有桐梓杨朝禄一人,而且还是一个恩赐进士。”清田雯《黔书》卷1记载:“贵州设科,前所未有。明洪熙元年(1425),始令贵州生儒就试湖广。宣德元年(1426),诏云贵合试。至嘉靖十四年(1535),乃从巡按王杏、给事中田秋之请,开科于贵州。”在《清朝文献通考》卷48,针对两广总督于成龙的疏言,于康熙四十四年(1705),有“土司子弟中有读书能文者,准人民籍,一体考试。从之”的记载。《清史稿·世宗本纪》有雍正十三年(1735)“准土司由生员出身者一体应试”的记载。科举政策的推行,推动了乌江流域土司时期汉文化的教育与传播。
三是官学设置。官学乃官办学府,系历代封建王朝为巩固统治、传承文明和强化控制而设置。为加强乌江流域民族地区的政治教化,土司时期的历代中央政府努力完善官学体系。据统计,乌江流域元朝的官学主要是贵州顺元路儒学。“元世祖至元十七年(u80)改罗氏鬼国为顺元路,建顺元路儒学。”“明清两季,乌江流域民族地区的官学便在统治者的大力倡导下,日渐兴盛……官学类型日渐齐全,共有司儒学、府学、州学、卫学、县学等形式。”这些官学成为汉文化教育和传播的主要阵地,是推动科举和加强教化的重要工具和力量。
第二,乌江流域各族土司推崇与学习汉文化。乌江流域各族土司对汉文化抱有强烈的亲近心态,积极响应中央政府的号召,大力落实和支持官学教育,切实推广汉文化,加强汉文化教育。
今贵州遵义在元朝时有播州土司杨氏大力推行文教,“(杨)汉英为政,急教化,大治泮宫,南北士来归者众,皆量才用之。”“(杨)斌复为其子相请入学,并得赐冠带。”杨氏崇儒尊孔,积极发展文教,使得播州成为文人汇聚和元代贵州学术文化的中心。清朝石柱宣慰使马宗大大兴教化,成绩斐然。“雍正间,(马宗大)承袭宣慰司职,……乃建学校,延师儒,教子侄及民间俊秀。建文庙,兴学校,……每月鸠集课文,膳以膏火,奖以纸笔以示鼓励,由是,文教蒸蒸日起,原每科取一二名,多则六七名,廪增得补府学之半。辛酉科诸生冉天拱府学选拔,皆公之功也。”
乌江流域各族土司积极向化,大力推动科举考试,主动召聚贤才,强化汉文化教育,加快了汉文化在民族地区的传播,推动了少数民族的进步,巩固了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
三、开放的文化心态
位置的偏远、交通的落后、经济的困顿和文化的粗朴构成了乌江流域相对封闭的人文环境,土司时期的各族人民始终抱有深度自卑和极度自强两种矛盾而复杂情感,养成了好学进取的地域秉性。这实际是乌江流域土司时期社会进步、经济发展和民族开化不可忽视的心理机制。
乌江流域虽地处西南偏僻,但人们很早以来就养成了开放进取的心态。东汉时尹珍自感黔地蛮荒,主动外出求学。《后汉书·西南夷传》记载:“桓帝时,郡人尹珍,自以生于荒裔,不知礼义,乃从汝南许慎、应奉受经书图纬,学成还乡里教授,于是南域始有学焉。”“尹(珍——笔者注)是遵义地区古代教育的先驱者、贵州文化教育鼻祖。东汉以后各代,私学渐有发展,特别是清代,私塾兴旺,遍及全州(县)。”自此以后,乌江流域各族子弟纷纷外出求学,和外界进行广泛交流。
乌江流域土司时期的文人外出交游和学习打开了眼界,丰富了知识,激发了对家乡和生活的热爱,促使他们创作了大量反映家乡奇山秀水和风土人情的文学作品,“他们生长在贵州这片地域上,产生了浓烈的眷爱乡土之情,关怀共同生活在这片地域上的乡邻、百姓,也关切社会生活中出现的种种人物、事件,使他们产生文学创作的激情,不吐不快。为了提高作品质量,他们孜孜砣砣,泛览历代名家之作,含英咀华,采众蕊以酿蜜,力争创作出富有新意的作品,同时,他们也广交文友,参拜名师,相互切磋,求得指款,有一种争奇逐胜的向上精神。”结合有关文献,可以统计乌江流域土司时期文人诗歌历代分布表如下。
上表的数据仅是被笔者见诸相关文献而稽记者,然乌江流域广大地区在漫长土司时期,应还有较多的文人及诗作未被统计。如是,亦能证明所言非虚。
四、丰富的物质资源
乌江古称巴江、夜郎水、延江、黔江、枳江和涪水等,是长江上游右岸最大的支流。乌江蜿蜒曲折,兼纳百川,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水系。
乌江流域多属于亚热带季风气侯和季风性湿润气候区,降水充沛,有丰富的动物和矿产资源。乌江下游地区在先秦时期属巴人的活动区域,物质资源十分丰富。《华阳国志·巴志》有云:“土植五谷,牲具六畜。桑、蚕、麻、苎、鱼、盐、铜、铁、丹、漆、茶、蜜、灵龟、巨犀、山鸡、白雉、黄润、鲜粉,皆纳贡之。其果实之珍者,树有荔枝,蔓有辛询,园有芳弱、香敬、给客橙、发。其药物之异者,有巴戟天、椒。竹木之璜者,有桃支、灵寿。”嘉庆<黔记)卷一记载乌江中上游的物产云:“早熟稻名蝉鸣,俗呼乎早市香……羊肚菌亦生细草中……刺梨野生……薮草即荨麻……前胡遍生山谷……小芙蓉花一日二变,由自而红……女红极精,绣蟒不减丁顾氏……夹酒初用酿烧酒法……顺酒一名重阳酒……菜豆腐人碎菜于豆汁成之……义有魔芋豆腐……”
乌江流域蕴藏的丰富物质资源,构筑了土司时期社会进步和民族团结的平台,是土司时期乌江流域文人诗歌重要的表现内容。明陈震祥“号空谷居士,本涪州人。播州初平,来家绥阳之达摩溪。”其《初建绥阳》有“深山开井邑。鹿豕傍入眠……桑麻敷禹甸,桃李笑尧天”诗句。贵州平坝卫有洛阳溪,“在卫东十五里,中有两石穴,方周十余丈,大成栏盾,若井饔。春涨时,鱼跃出盾口,逐队泳游。土人伺取以为利,人者可百斤。”明末清初诗人黄皑对此有“南浦云深鳞介聚,寒江花满浪痕添”诗句。明末清初贵阳诗人吴中蕃《红薯》有诗人句云:“蔗浆已过黄柑蠹,唯有红薯生华滋。肥形脆实凝香雪,朱蚕蜿蜒涂胭脂。闽海金薯压黄褓。瑶池玉腕余青丝。士人掘地如探宝,树艺溉植犹蹲鸱。大者捉臂小屈指,一茎五铢愁贫儿。欢然人口冰饧碎,腹保延年那可知”,反映了红薯物种在乌江流域的种植状况和作用,具有很强的民俗价值和史料价值。
五、鲜明的民族风情
乌江流域杂居着以十家、苗、彝等为代表的40余个少数民族,异样的民族民间风情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能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乌江流域地处山区,群山环绕,气候多变,空气潮湿,冈山高涧深,树高林密,水气浓重而不易散失,乌江流域故多有雾。对此,明末清初贵阳诗人潘骧《雾》诗则有“蛮山多毒雾,大宇为之昏,狡狯疑蚩尤,壅塞施妖氛。咫尺不可辨,遑问谷与陵。欲往穷目力,静观劳心神。翻念混沌初,元黄良未分”诗句。为驱寒除湿。乌江流域的人们人多好食酸辣食物。“黔人好食臭腐物,每岁三月洗白菜,铺巨桶中,加以小米,层菜层米,满则以巨石压之,至五月始开,气极恶,沸汤食之,颇以为美也。其汁治泄泻痢疾甚效,土人呼醅莱。”清田榕
竹枝词所言“米和牲骨”即是指布依人喜食的醅莱。
乌江流域地处山区,山势陡峭,人们建筑房舍实为不易;乌江流域山高峡深,水量充沛,人们的生存环境极为潮湿。“在此类生态区位上建房,首要的是解决居屋潮湿和屋内进水等问题。于是,栖息于江南地域的,我国先民,便参照早期原始人类在树上‘巢居的模式,创造并发展出干栏式的居屋模式。”为满足生存发展的需要,鸟江流域土司时期的人们养成了居住干栏式建筑的习俗。《旧唐书·南蛮西南蛮夷列传》记载:南平獠者……土气多瘴疠,山有毒草及沙虱、蝮蛇。人并楼居,登楼而上,号为干栏。”明末诗人钱点曾追随族叔钱邦芑隐居贵州余庆蒲村他山之下,其《过友人楼居》“池上高楼临绝壑,夜深明月照弹琴”诗句所言“池上高楼”就是在悬崖绝壁上的干栏式建筑。“这种居室距离地面一定高度,利于防潮防虫蛇,适应南方气候炎热、雨量充沛的自然条件,人居其上,畜养其下,十分安全。加之竹术为墙,通风舒适。现在,布依族地区不同程度地保留干栏建筑的特点,且发展变化出多种形式,如‘吊脚楼、‘石板房、‘平房等等。”
六、剧烈的社会动荡
乌江流域地处两南边远,资源丰富,进可以独霸一方,退可以苟延残喘,故自古以来就是各种政治、军事力量盘踞和争夺的地区。
先秦时期,强悍的巴人控制了乌江下游地区,建立巴国。后起楚人夺取巴国十地,并移民人黔,使该地“其人半楚”:两汉时期乌江上游地区亦有夜郎等国。
乌江流域在十司时期更是风起云涌,刀光剑影,军事政治斗争十分激烈。第一,土司和中央冲突不断。历代封建中央干朝为一统天下,总力图将,乌江流域纳入掌控范围,势必限制土司的权力,并赋予其相关义务。土司作为地方直接统治者,和中央政府在维持统治和获取利益方面有相同的价值取向,但就权力的具体分配存在着冲突,故中央政府和地方土司之间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对立,甚至被激化,乌江流域土司时期曾经发生的播州和水西等地土司和中央政府对抗就是明证。
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素不安分、“雄猜…‘嗜杀”和手握重兵的播州土司杨应龙正式举兵谋反。万历二十八年(1600),李化龙率师平播。“时总督李化龙已移驻重庆,征兵大集,遂以二月十二日誓师,分八路进。每路约三万人,官兵三之,土司七之,旗鼓甲仗森列。苗大惊……计出师至灭贼,百十有四日,八路共斩级二万余,生获朝栋等百余人。”明朝中央政府平定播州杨氏土司叛乱,除征发官军外,还动用了包括酉阳冉氏土司和石柱马氏土司等土司的军事力量。《明史纪事本末》有云:“二十八年(1600)春止月,杨应龙,勒兵数万,五道并出,攻龙泉司。守备杨惟忠拥兵二千以势不敌……思南鹦鹉溪安志民率步卒二百拒守……石柱抚司马千乘军邓坎……。酉阳宣抚司冉御龙进攻官坝。”这次战争结束了播州杨氏土司约八百年的统治。中央政府丁万历二十九年(1601)分其属地为遵义府和平越军民府。
明大启元年(1621)四川永宁宣抚使奢崇明在重庆起兵谋反;次年,贵州水西彝族首领安邦彦举兵响应,声势浩大。《黔西州志》卷五有云:“而尧臣死,遗子位幼,命其妻奢社辉摄事。辉,永宁宣抚奢崇明女弟。崇明子寅犷悍,与辉争地,仇恨相持。而安邦彦者,位之叔父也,素怀异志,与崇明合。及是奢崇明反,调兵水西,邦彦遂挟位反。”崇祯二年(1630),著名的奢安叛乱事件以水西土司安位山降而告终,前后历时9年,波及的范围包括四川、贵州、云南和西等地,影响可谓大矣。
由于地处偏隅,封建中央政府对乌江流域往往鞭长英及,该地各族土司也利用有利的政治空间,伺机而动,形成和中央政府的对抗。清朝年间贵州水西宣慰司安氏再度谋反,“坤后与皮熊合谋,藏匿亡命,勾连党羽。造军器,演士卒,蠹蠢思动……康熙二年(1664)正月,坤遂与盐仓土知府安重圣同反。
第二,各地土司相互攻伐。土司是一种封闭式的土官自治政权,除了“世有其职”外,还有“世有其民”和“世有其土”等特权。朝代鼎革之际,乌江流域各族土司总是在全国形势基本稳定后,才做出政治选择,力保其土司职位不变。另外,乌江流域各个土司之间矛盾重重,往往出了争夺土地利抢掠人口,时时拔刀相向。四川永宁土司奢氏曾利贵州水两土司安氏“争地,仇恨相持”;贵州毕节县湾溪土司李氏“因与水辽十日余子孟争产兴讼,安氏旋殁,李德元之子李世卿袭”;思南宣慰使田宗鼎与其副使黄禧构怨多年,思州宣慰使田琛亦与田宗鼎争地结仇。土司之间的争执与火拼给各族人民造成了深重的灾难,加剧了乌江流域社会的动荡。
第三,新旧势力彼此争夺。偏僻的地理位置、丰富的物质资源利复杂的政治环境给各种军政势力留下了生存和发展的空间,故乌江流域往往是新旧军政势力最佳对决的地方。新兴的军政势力或为了政治的稳定利国家的统一,往往对乌江流域加强政治控制和军事打击;弱势的旧军政势力或为求白保,于身处绝境之时也孤注一掷,利用乌江流域有利的地理条件利复杂的政治矛盾周旋到底。
自明末农民起义和清军入关后,乌江流域就是明朝南明政权、水西军队与清军对抗的重要地区。这三股军政力量在此展开了长期的战争。张献忠余部于顺治四年(1647)进入乌江流域地区以来,先后在贵州毕节、遵义、贵阳、绥阳、平坝和普定等地发生多次战斗;忠诚丁明宗室的军政力量也在不断的分化组合的同时和清军展开了激战,体现出强烈的忠烈气。面对急剧动荡的政治形势,乌江流域忠诚好义的文人表现出很高的节操。或积极投身反清斗争,欲以微薄之力量以图力挽狂澜;或隐居不仕,则用不倦之笔来宣泄激情。贵州遵义汪氏本明朝参将周止之妻,“崇祯己已(1629),大兵人大安口,正战战之。汪闻变,洒血作《雉经歌》八章,偕其姑及大妹投缳白尽,阖室尽焚。”顺治四年(1647)到顺治七年(1650),贵州正安地区兵祸不断,“搜杀如洗,以人为粮”,止安杨麟《过邻家》有“不堪时极目,群盗正如麻”的诗句,形象而直观地显示了乌江流域明末清初的惨状。
乌江流域土司时期的文化环境是该地各族人民从农奴制度向封建制度转折的社会现实和不可逾越的特殊阶段,是经济发展和民族团结的物质基础,也是文化艺术发生发展的真实背景。理清乌江流域土司时期的文化环境,对挖掘该地深厚的土司文化,促进现今民族地区的经济发展、社会进步和民族团结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责任编辑黄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