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伤了孩子的眼睛

罗刚淮

“宋体字会伤害孩子的眼睛吗?”我遇到了这样一个问题。学校领导安排我出份年级的语文卷。我出好后又认真地校对了一遍，拷到u盘送到教务处审核。教务处才来了一位教务员，是退休返聘的一位姓夏的老教师，听说是位很有名的特级教师。我按吩咐恭敬地将试卷拷进夏老师的电脑，并打开，请夏老师指导。夏老师戴上眼镜，看得很仔细，前后足有半小时，看完后字顿地说“你制的试卷不错。就是有一点，以后将字体换成楷体。”“为什么?”我有些奇怪，“我们平时都习惯用宋体的呀。”她莞尔一笑，没有作答。在电脑上把文字选中，等重新编辑成楷体了，才转过头来，轻轻地说：“楷体字不伤眼睛。”又莞尔一笑。

我很是惊愕，第一次听说字体还有伤不伤眼睛的区别。回到办公室，我对着电脑上的各种字体，脑子里翻来覆去想这句话。仔细对照，还真看出些门道来：楷体字笔画柔和，转角顿笔都有毛笔的韵味，敦厚友善；宋体字的笔画有些僵直尖锐，刀削斧凿一般：黑体字则粗壮有力，方正威严；魏碑体内圆外方，端庄严正，等等。一比较，还真是楷体字看起来要柔和舒服些。这么一想，我不由得从心底由衷地佩服起这位老教师来。

宋体字到底会不会伤到眼睛?我暂时还不能考证出来，但用楷体字有利于小孩子的阅读，这是有一定道理的。低年级的孩子入学不久，世界给他们的印象是具有根性的，教师、家长、认识与不认识的叔叔阿姨的一举动，周围万事万物的表现与变化都会投影在孩子幼小的心灵上。不是说孩子的心灵是白纸吗，教师、家长这些主要着色者提供给孩子怎样的色彩图形，孩子心里便会呈现出怎样的作品。当然，孩子也有主观能动性，但那些影响孩子主观作用的物质的、意识的、情感的等外界因素，都会从复杂的生活情景中以不同的方式传输进孩子的心里。就像楷体字、宋体字，这方方正正的文字，除了呈现最基本的知识信息外，还传递着温暖或是冰冷、坚硬或是温柔等信息。由此，与其说这是对孩子眼睛的爱护，不如说是对孩子心灵的爱护。

由此想开，检省自己的言行就不觉紧张起来。平时自己上课时眼神可曾过于凌厉、说话的声音是否刺耳或是飘忽、与孩子交谈是否有同理心、催交作业有否逼迫太紧……再想到作业本上红叉太过刺眼了，教室里的红花榜容易伤到后进孩子的心了，刚才说话时有个小朋友问好我忘记回礼了……不觉浑身不自在起来。我又想到了特级教师丁漪作报告利在谈到走进课堂时，她形容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以前总觉得这话有些虚妄，今天再想想，果真应该如此。试想，如果你在一个四五十人的学术报告会上发言，你一定会再三提醒自己时刻保持笑容，保持最好的形象，你会努力不说错一句话，不讲漏一个问题，不讲错一个概念。你肯定不会因为有人没坐端正而发火，不会因为谁小声讲话就批评他。你知道人与人是平等的，需要尊重别人，需要宽容别人的小过错。那么在课堂上呢?你面对的同样是人，难道仅仅因为他们年龄小一些而可以任你肆意妄为吗?除非，你压根就没想与他们平等。你愿意以君王的姿态，任意地驰骋在他们的生命与思想丛林之上，肆意地重视或冷漠地对待每一个生命，武断地决定谁对谁错。但是，不会有一个教师愿意承认这一点。

我想到了《爱的教育》这本书为什么能在全世界范围内得到广泛的阅读，一个最重要的因素是书中闪现的“爱”让每一个人都感到温暖，爱无处不在。将这样的书推荐给孩子读，确实是感恩教育的绝佳文章。然而，每一个成年人读了呢，除了重温自己童年的快乐，勾起对童年时父母亲友、熟悉与不熟悉的人给以的爱的同时，还应该产生重任在肩责无旁贷的责任感才对。这是《爱的教育》所具有的独特价值所在。

再一次走进课堂，重又面对那一双双眼睛，我忽然生出一种神圣感，一种未曾有过的发自内心的责任，我有些紧张，一如当年第一次登上讲台那样，从衣着、说话到表扬是否适时恰当，批评是否婉转，再到教学知识的深浅把握、方法的选择、内容的取舍等等。因为，我面对的是那样一群活泼机警、能言善辩的生命呀!我体会到了，童心可爱，惟其可爱，也更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