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

2009-04-15 03:37李心怡
山西文学 2009年9期
关键词:小夏米拉

李心怡

小夏只有一个朋友,叫做米拉。

小夏认识的人很多,同学同事网友驴友球友车友牌友……听起来有些密密麻麻。漏在生活里头三三两两的,也还算井然有序。

其实小夏并不太喜欢交际。只是,她爱笑,脾气也好,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不到半天准能过去。所以,不少人都愿意把小夏当成朋友。

他们说:哎,小夏呀,不错,那姑娘真不错。

什么叫不错呢?小夏偶尔一个人琢磨:可能就是说得过去,玩得上来吧。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还有就是长得也顺眼。

有些词儿和有些事儿一样禁不起琢磨。小夏摸完脸后没觉得高兴,反而有些懊丧,感觉既不是批评,也不像表扬,大约有些找不出毛病,但也没什么特色。

这和生活一样平淡,透着说不出来的中庸。小夏在一家大型国企做文员,待遇稳定,工作清闲,就有不少时间发展业余爱好。爱好这个东西有时是自身喜欢的,有时就是发展来的。比如:学车时,一群车友没事就凑在一起切磋吃饭和聊天,车学完了,又有几个相约去练羽毛球,小夏就在其中。

所以,小夏不是有很多时间去找米拉。但这并不妨碍米拉在她心里的重要位置。以前,小夏和别人一样,把认识的人都称为朋友,认识米拉后,小夏发现,一股脑儿地统称朋友,实在是件轻浮的事儿,可偏偏又轻浮得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其实,大家在外面玩儿,多数时候嘻嘻哈哈。和这世界相仿,不免有着半真半假。喜欢呼朋引伴的人,说出的话也像从火盆里捞出来的:哥们儿姐们儿知己铁蜜,诸如此类,逮哪个是哪个。当然,也不是不讲究,通常要视环境心情气氛而定——偶尔也真可能发自内心吧。可这样的人,像这个娱乐时代的笑声一样应景合拍,生机勃勃。

有一次,小夏对米拉说:老黄昨晚赶了三个场,赶到我们这桌有些喝高了,一边高声喊着各位好朋友,一边叫错了一半人的名字,呵呵,大家都觉得有趣。

米拉不说话,冲着小夏笑笑,小夏一点儿也不觉得有意思,因为米拉是哑巴。

哑巴。小夏心里很拒绝把这个词儿放在米拉身上,她觉得哑巴和不能说话是有区别的,到底哪儿不一样,她也说不好,可是谁要是把米拉说成哑巴,小夏就很生气。

小夏认识米拉在一年前。那时,米拉已有四年不能说话。米拉开一间小小的书吧,小到只有三排书架以及四把椅子和一条沙发。米拉的丈夫蛮能赚钱,买二百多平的房子,开银灰色的宝马车。有人光顾,米拉就和来的人一起看书;没人来的时候,米拉就自己看书。

米拉不能讲话,但听力很好。她的肤色细嫩,耳朵也很白,但略略有些单薄,米拉常常把它隐在长发里,却助长了它的灵敏。米拉的嘴巴却很漂亮,大小适中,薄厚均匀,姿态上未语先启欲语还休。第一次见到小夏,米拉摇摇头,然后在纸上写:不好意思,没有那本书,到书架那里自己挑好吗?小夏看看她,米拉指指嗓子,摇了摇头,小夏立时明白了,不免有些窘迫。米拉却又指指耳朵,点点头,在纸上写道:愿意说话吗?我喜欢听的。字体飘忽倾斜,还有些幼稚的嫌疑。小夏一下子喜欢上了米拉。

小夏大学里的专业是经济管理,毕业后一直待在办公室,类似文秘,又类似后勤,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小夏不爱读报纸,除了娱乐和文艺版,她基本不看别的,有时在电脑上打够了游戏聊够了天,小夏就想看看书,其实,她上学时对中文蛮有兴趣的。后来,小夏发现,对着报纸喝着茶坐上一整天也没人说什么,可如果捧着装订成册的书就很异样了:时不时的就有人过来,貌似扯着闲话,眼睛却滴溜溜扫到书页上,一眼一眼,和掘墓似的。刚开始,小夏没在意,后来有一次,科长看到了,径直从小夏手里抽过书,一瞧封面——《百年孤独》,科长没笑,也没说话。过一会儿,一个电话把小夏召到他的办公室,谈了十分钟的话,大意是年轻人要注意团结,认真工作,不要把不良作风和不良思想带到工作里。到最后科长有些语重心长:小夏啊,你有学历有能力,我一直很看好你。如果科室里有什么不利于开展工作的事情,你要及时向我汇报,不要自己带有思想压力啊。小夏在心里摇摇头,对着科长却把头点了点,说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从那以后,小夏就不在办公室里看任何书籍了,一点儿微澜重归平静。后来,她认识了米拉,就到米拉那儿去看书。

小夏很欣赏米拉。米拉读很多书,虽然她不能讲话,但所有的语言功能都分散到了身上,无声胜有声。米拉的眼睛很静,眼瞳偏黑色,两排密密的睫毛眨动起来给人感觉不像蝴蝶,倒像两排防风的树,看着米拉的眼睛,小夏联想到了天然湖泊,不由得在心里叹口气,说,米拉,你眼睛怎么这么美呢。米拉微微一笑,抽出本陈丹燕的书。小夏吐吐舌头,上次米拉拿给她的《人性的污秽》,作者名字叫做菲利浦·罗斯,美国人,她看了几页,就同米拉讲起周末旅游的事。谢谢你,米拉。小夏说,我比较喜欢这本。

在米拉面前,小夏总是很放松,可以无话不谈。本来,女人建立维系友谊的原则之一是共享秘密,但米拉不能讲话,写又比较麻烦——这种交流需要某种情绪,可情绪又通常带有速度感。这样,表面上往往是小夏一个人讲个不停,而米拉只偶尔在纸上写上几句。但小夏觉得,米拉在用眼睛,用表情,用整个肢体语言在和她对话。

米拉不能讲话,听力却非常好,有时小夏只用鼻子微微表示叹息,米拉也会在五米之外回过头,安抚地一笑。这样一来,尤其是和平常人(对比米拉时,小夏拒绝用健全人这个说法)交往过后,小夏就更觉得米拉可贵:他们或她们多没意思啊,要么只谈自己喜欢的话题,要么就是说一些没有实际意义却让大家都过得去的话。

小夏对米拉说,这是个由废话组成的世界。米拉不笑,脸上也没有刻意的认真,只有眼睛显示着像是理解或者思索。这是米拉惯常的表情,有些出世,干干净净,小夏知道米拉不独对自己如此,然而还是很满意,加上一点儿感动。小夏想:大约像米拉这样的女子,才可以有不问人间烟火的生活。上天总算弥补了一些亏欠。

米拉的丈夫有时会来接米拉。他给小夏的名片上印着很多职位和介绍,但小夏只记得辛杰两个字。

见得多了,小夏和辛杰招呼之余也闲谈几句,对方有着生意人的精明,而没有油滑。小夏对米拉说,你老公长得帅,还懂得体贴人,你好有福气。米拉听了很高兴,竟拥着小夏在原地转了个圈。小夏觉得米拉真可爱。

可是后来,小夏慢慢感觉:米拉夫妇之间看似和谐,却总少些什么,或多了些什么。小夏微微有些不解,但很快就不再想了。一次,小夏话赶话地开了句玩笑:米拉,你老公心结难解哦。米拉的脸刷地转白,湖泊般的眼睛里像跌进一轮不圆满的月亮,猝不及防地溅起碎片。

微怔之余,小夏意识到自己可能触了不该触的无形中的线,立时有了窘迫。大约静默了两秒钟,辛杰大方地开口说:小夏真懂得开玩笑。有机会请你吃饭,也替我说些好话呢。小夏连忙说,我再讲你的好话,真就是画蛇添足了。

那天,小夏看到,辛杰牵着米拉的手出门,并

挥动另一只手对小夏礼貌地道别。很正常的举止,小夏却莫名其妙地别扭,捏捏自己的脸,心说小夏呀小夏够过敏啊,哪根筋不对了?电光火石间,突然意识到:她还从没见过米拉他们有过肢体接触!当然,很有可能是两人比较保守。可是——小夏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刚好辛杰把米拉的手摔开,而米拉的半侧脸却毫无表情,又像习以为常又像麻木。小夏吃了一惊,这很难用辛杰刚好开车门的理由解释,那种用力过度明显是带着气的举动。小夏非常自责,她觉得都是自己引出来的。

从那儿以后,小夏嘴上很少碰触有关米拉夫妇的事,米拉自然也不会提。一切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本来也没有什么吧。

米拉还是小夏唯一的朋友。小夏信任米拉,信任她对米拉的感情,即使米拉从不讲自己,从不主动和她联系,连自己为什么不能讲话也不愿意解释——小夏模模糊糊地觉得:见到米拉后,她找到了隐身存在的一种情感,或者说情感上的需要,而这些东西有了语言反而是种障碍,将很多美的东西流于风化。

小夏遇到靳波时,海棠花已经绽放完最后的浓密。

靳波——身份证上的名字,通常大家都唤他做波三,大约是波suN或波sIR的谐音。

小夏和波三相识于一场聚会。那天,只是个很普通的饭局,在座的有一大半互不认识,但彼此喝过酒,交换过名片后,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

小夏不太能喝酒,也不怎么喜欢多说话,举起杯子时往往就用笑容代替,曾经有位诗人如此比喻:你的笑容如同一泓清甜的泉水,使人跃起心底隐秘的歌声。小夏听了有些脸红,有些受用,还有些不以为然,但也只是笑。这样一来,便很少有人“难为”小夏。很少不代表没有,那天,中途来了几个赶场的,其中就有一位摇着大头,对着小夏的杯子不依不饶。小夏开头只说:对不住,我真不会喝。说完便笑。可五分钟过后,小夏的笑随着对方的“挤对”层层剥落地僵在了脸上,而对方的酒杯也没趣地僵在了手中。于是,有人说话,小夏,就喝了吧,给王经理个面子嘛。不知谁附和道:就是就是,不就一杯吗,小夏一向最懂事了。

外面的天气在急吼吼地转暖,包间里也开始升温。小夏的鼻尖冒出了几颗汗珠,她说:我,我,我,就是,就是,不,不能喝。大家哗地笑了,说:看把小夏急的,都结巴了。小夏的脸刷地变红,又慢慢转白,额头上也不期然地渗出了些许冷汗。

就在这时,波三站了起来:“这杯我喝了。”

声音不很大,却清晰地穿过嗡嗡的轰鸣声直接钻进小夏的耳朵里。

波三走到小夏身前,接过她的酒杯。众人才回了神,开始起哄,你凭什么代小夏喝呀,说个理由说个理由。

波三不慌不忙,冲着王经理一举杯:我是小夏粉丝,这杯我替她喝。

王经理似笑非笑:这也能叫理由?不靠谱吧。

稀稀落落的笑声里,波三忽然吼了一声:小夏是我未来的女朋友!哥们儿你快成全我吧!

王经理一愣,别人却开始起哄,哦哦的,还有人拍起了桌子,汇集出了一片白热化的嬉笑。

王经理嘿地顿了下脑袋,只好把白酒抿进啤酒肚里,他不甘心地拍拍波三肩膀:兄弟你挺会钻空子啊。波三轻轻一笑,看了小夏一眼。小夏的脸就又红了,整个人却逐渐放松,身上的汗也变成温热的。

有时候生活会是这样:一旦认识了,就出现着接二连三的碰面机会,比如波三;当然,还会有相反的一种情况,大约可以叫做一面之缘,比如“大头”。

小夏慢慢发现,波三那天的话不完全是开玩笑。举手投足间,波三对她的照顾和关注显而易见,又细致人微,但波三却什么也不说。

一来二去的,大家也都明白了怎么回事儿,有时也不免开开他们的玩笑。这个时候的波三就会讲:我正努力,大家多帮忙。说罢看一眼小夏。小夏只好做出一副被开玩笑后的无奈样子,摇着手,不许别人乱讲话。

小夏觉得,波三的眼睛真亮,像一条条银鱼朝自己眼里心里游动,搅得她有些乱糟糟。

波三的目光神气,人却长得普通,尤其是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七。但波三还有张会讲话的嘴巴,什么事情经他的嘴一过滤一吞吐,就有了冷幽默里的亲近和踏实,波三又很注意分寸。除了调节气氛以外,从不抢话,也从不让别人下不了台。

其实自那天起,小夏便对波三有了些好感——也只限于好感。小夏也想过,如果波三对她表白了又该怎么办呢?回绝是应该的,但伤害别人就不好了。小夏自身条件不错,性格又好,追求她的人蛮多,但没见小夏对谁真的来过电。

波三对小夏越来越好,意图也越来越明显,却既不肯表白也不在人前否认,无形中便生出了既定事实的气息,小夏这才发现波三的老练和狡猾,可又不能说什么,就开始有了回避。

波三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神色里多少闪出几分落寞。但他一如既往地对小夏好,别人再开玩笑时,他就讲:我没关系,这对小夏影响不好啊。小夏看看他,波三比第一次见面时明显瘦了,小夏心里微微一动。

这天,小夏接到一个电话,是前男友打来的。小夏说,好的,有空会去,祝你们幸福。说过再见,小夏拿着电话有点儿发呆:你结你的婚,何必通知我呢?男友女友,分了手一律不叫朋友,地球人都知道嘛。这样一来,不去小气,去了又别扭。

把手机甩到沙发上,小夏想来想去,却又悲从中来,无厘头地觉得对方很没有良心,她为了这件事,两年都不想恋爱,如今对方却对她高调宣布成婚,婚期就定在这周末。

接连几日的阴天或小雨,到了周末,却是难得的好天气。小夏本来不想去的,礼金随上找个托词就是了,可早晨睁开眼睛,满窗的阳光亢奋地打透了玻璃,毫无心机地透出一份喜气。小夏的情绪就这么被感染了,几天来的无精打采小鬼脸儿似的,眨眼消失。“同学一场,恋爱不成情分在,权当同学聚会好了。”她伸个懒腰,决定赴约。

临出门前,小夏不放心地又照照镜子,心说就这样吧,打扮得太隆重了反而做作,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可转念一想,也不知新娘长什么样子,就很有心地再涂了层亮彩的唇油,这才觉得满意。够养眼啦,小夏想,要是有个男朋友一起就好了,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波三的眼睛也飘了出来。

那天,小夏不但见到了前男友和他的新娘,见到了一些同学,还出乎意料地见到了一个人——

辛杰。

这种场合看到辛杰也没什么奇怪,小夏开始以为他是哪方的亲戚或朋友,可奇怪的是,辛杰站在一个角落里,谁也不理——也没人理他,眼睛像猎犬似的不停打量着在场的每个人。

小夏略一犹豫,眼睛在瞬间和辛杰对碰,辛杰冲小夏生硬地点了下头,随即调转目光。小夏有些奇怪,也有些不安,觉得辛杰身上有种不对劲的气息,类似——杀气腾腾。

这时,有个女同学笑嘻嘻地凑到小夏耳边:喂,小夏,新娘可不如你漂亮啊。幸亏一阵哄闹声及时传来,淹没了这话。小夏脸上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心里的不是滋味却扩散了好几倍,这种校园恋真是透明得可恼,她觉得自己来得真无聊。

直到婚礼结束,辛杰也没过来和小夏打个招

辛杰看着小夏,眼睛渐渐包围了她:是啊,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呢?也许,我们都中了米拉的毒。我知道,你也一直很喜欢她。我们在同一个圈里。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盖住了小夏的,还开始有分寸地加重力道,小夏这才惊觉。她倏地站起身,顷刻间竖立的汗毛却又让她冷静下来,她说:辛杰,所有的圈都在自己心里;信和不信都是自己的问题。

说完,小夏就走了。临走时看了眼辛杰——他还是面无表情,小夏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出来。

米拉真的不见了。

书吧的门锁着,上面贴了转让的字条。小夏接连去了几趟,最后终于相信,米拉真的消失了。

那天回来她洗了无数次手,直到感觉手背上火辣辣的疼才止住。辛杰说了那么多,也未必可信的。小夏宁愿相信,他是受了刺激需要寄托才如此,但,她本能地厌恶,厌恶他所说的一切。

这真像个无可救药的故事,却偏偏发生在她的生活里,偏偏不和她周围的一切有联结,小夏越想忘记,就越觉得闷得难受,最后,她觉得,有些话再不讲出来,就会疯掉。

小夏主动约波三。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带他见米拉。回来后,波三说什么?“这个女人很邪气。”

这次,波三又会说什么?小夏摇摇头,她不想讲米拉,米拉——她想起米拉指书架时的表情,想起米拉给她的那几本书,那回忆仍然美好。当时波三隐在书架后面,离她们,离米拉那么远,他那时体察出了什么呢?

小夏说:“小时候,我有些自闭,不爱说话。上学以后才发现,自己是个结巴。有些同学总是笑话我,我就更不愿意说话了。另一方面,一旦和人失去了对话这种交流方式,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全,还好像获得一种尊严。”

小夏说:“过了很久,我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结巴。有一天,我却发现自己好了,莫名其妙地好了。真是又高兴又害怕。其实我知道,很多人都有过结巴的时期,也都自己好了。可我好了以后,却总时不时的紧张或不安,好像什么都神奇消失了,我是那么平庸和没用。”

小夏说:“还有书,也是一样。看多了,生活就也变得结巴……却还是想看一些的,当消遣就是了。”

小夏接着说:“本来我和他都想要结婚了。结果见他父母那天,不知怎么的,我又开始结巴,很厉害。他父母,还有他,都不说什么,却用那种眼光看着我。”

小夏呼了口气,摇摇头:“没有。没有立刻分手。我们在一起三年多,很好的。恨不得天天泡在一起,恨不得讲完所有的话。但是那天以后,有些东西慢慢变了,感情也开始淡。也许是我想多了吧,但是一一总之我们分开了,我提出来的。然后,我对语言这种东西拼命想信,却总也做不到。”

“那个时候认识米拉的?”波三握住她的手,“她只爱看书,不会说话?”

小夏点点头。

波三说:“傻孩子。”

声音像在叹气。

波三又说:“真是傻孩子。”

这次,却又像赞美又像宠爱。

然后,波三说:“小夏,做我女朋友好吗?”

小夏想点头,却忽然想起了米拉。本来,她是不打算再记着她了,所有复杂的可疑的事情小夏都不想接近,虽然,米拉曾是她唯一的朋友。就像一一波三正在渐渐代替米拉,他是这样会讲话,像米拉的背面——小夏有些犹疑起来,准备好的答案也开始不确定了。

而一向镇定的波三却露出着急的模样:“说话呀,小夏。我,我对你是真的。”

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小夏看着波三的眼睛,那么亮,氤氲着一层温柔的雾气,她一直喜欢有水汽和柔软的东西。她的脊背就这样一点点松弛下来,像小时候吃棉花糖,有着丝丝的甜和软,还有说不出的轻一一那就是真的吧。

“波三,你也真傻。”她终于开了口,同时还又听到了周围空气被震动的声音,像小时候被锁在家里——那时,经常有这种声音,都会让她觉得安心和信任,她把掌心紧紧对准了波三的,做了个决定:“那咱们一起傻吧。”

责任编辑陈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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