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婆的新衣(外一篇)

2009-04-14 04:37
传奇故事(上旬) 2009年3期
关键词:风衣衣裳

邢 卓

马珊珊的钱多得数不清。不是有句话说。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得手筋儿疼才叫幸福生活吗,马珊珊就有这幸福。马珊珊的老公在广州做生意,做得那叫大。在新加坡、马来西亚、意大利、委内瑞拉什么的都有贸易,马珊珊的钱都堆成了小山了。

一家有一个挣钱的就行了。马珊珊就不做啥事了,但她要负责把钱花出去,这项工作也不轻松。马珊珊帮助丈夫花钱的一条渠道是买衣裳,这虽然不是花钱的主项,却也能消费一部分,因为马珊珊在这个领域是行家。她订阅着国内外介绍服装的杂志一百多种。晓得春夏秋冬四季服装世界级品牌八百多个。凡是喜欢的就开着宝马往回拉,天津买不到的就去北京奔上海飞广州,巴黎纽约名古屋也去过四五回,鲜艳服装少说也置了上百套,亏得家里地界大,有三百平方米的大厅供她装衣裳用,可就这样都还快塞得没缝隙了。

这年深秋,马珊珊想去西藏玩上一遭,到成都换乘飞机,其间到万家乐商场买服装。在商场门口她遇见一位貌似阔太太的人物,此人四十岁样子,行姿婀娜,眉目传神。许多路人向她投去目光。马珊珊也顺着别人的目光瞅上了这位俏妇人,越瞅心里越泛酸,她凭啥博得这么高的回头率?想来想去,突然明白了,是因为她有一身好行头,瞧瞧,那头上戴的脚上穿的,真不是一般货色,尤其是这件薄风衣,蝉翼一般,质料似皮非皮,似锦非锦,似缎非缎,肩头披紫,中腰裹绿,下摆镶银,两翼掐金。微风一吹,优雅飘逸,若不是这么件好衣裳,她哪能吸得到这么多的黑眼球。马珊珊心情有点暗,四下望望,还真没什么人瞄自己,越发不服气,不就那么件衣裳嘛。本人也能弄得到!

按理说,再好看的衣裳已经穿在了别人身上,就不能再讨找,穿衣戴帽讲究个性鲜明,独一无二,拾人牙慧太掉价。不过此事与独一无二不矛盾,这个女人在成都,马珊珊我在天津,一南一北。碰在一块的几率几乎等于零。可这件风衣是哪儿产的呢?哪家店铺有卖的呢?世界如此之大。想捞到一件不知品牌、不明产地的衣裳无异于大海捞针。上前问问这个女人吗?马珊珊不愿意,似乎是挺涩巴的一件事。可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怎么办?眼瞅着这女人款款而去,马珊珊心里很着急,一边跟着女人走一边暗自想主意。女人推出一辆摩托车,跨上去就要颠儿。马珊珊立即招了一辆出租车,指着前面的女人说:“跟着她。”

摩托车左拐右绕进了“春湖”小区的楼群,出租车尾随不舍,在3幢3单元楼口停下。俏女人进楼了,上电梯,马珊珊稍作迟疑,就不见了她的踪迹。19层高的建筑,上百户人家,这女人住哪门哪户?马珊珊很沮丧,很泄气,悻悻地回到了宾馆。

去西藏的心情没有了,茶也不思,饭也不想。觉也睡不着,再往下发展怕是要得精神病了。马珊珊昏昏然躺了一宿,想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做出决定,去“春湖”小区堵那个风衣女子。堵住之后给她的风衣前后左右拍个照。然后用这些照片去找它的生产厂家。七点来钟,马珊珊就到了那女人家所在的楼门口,一等就是五小时,马珊珊哪儿受过这样的苦,可为了既定的目标不付出艰辛的劳动怎么行?午饭是在目标旁边的一家小馆子吃的,匆匆一碗炸酱面。就又回到原地坐在花池的水泥围上,从屁股凉到胃口,坚忍到日落西山,可那女人愣是没出现。马珊珊丧气地回到宾馆,美餐一顿后想,太累人了,要不就算了吧。上床躺到半夜,满脑子风衣狂舞,沙走石飞,搅得神思难定,看来不把这衣裳搞到手这辈子也休想安生。第二天一早,她一个鲤鱼打挺起了床,又来到那小区,一等又是一天,仍无所获,第三天再等,这回苍天照应,终于让她逮住了这条鱼。俏女人出楼来了,可是未穿风衣,马珊珊郁闷得要死,于是又有了第四天第五天的等待。第六天下午三点多,女人到底是架着让马珊珊朝思暮想的风衣出现了,马珊珊扑上去,迫不及待用手机左一张右一张将那女人前前后后的一通拍。俏女人被这景象弄愣了,当马珊珊完成任务准备离开时被女人一把抓住,说:“你这个疯子,凭什么这么照我,你找揍呀你!”说着小巴掌就上到了马珊珊的脸上。马珊珊极力挣脱,没有效果,脸上也被那女人的长指甲挠出了血道,楼洞里出来一个汉子,拉住了行凶的女人,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趁这当口马珊珊拔腿就跑,一路狂奔,狼狈至极。到了宾馆她一头栽到床上委屈得泪水滂沱如雨,悲声大放地哭了一会儿,突然又放声大笑,胜利了,终归是胜利了!

遗憾的是马珊珊千辛万苦拍来的照片不能派上用场。她调动了大脑中储备的大量服装知识。翻阅无数资料,又走了许多家商场,拜访了不少的裁缝店,还去了工厂、协会,还是没能弄清楚这件风衣的品牌和生产出处;退一步想。按照照片上的样式裁缝一件未尝不可。但是从照片上根本判断不出这衣裳到底是啥质料,而且款式也不能反映完整。虽然困难重重。但马珊珊还是锲而不舍地四处奔波,希望能遇到指点迷津的人物,她甚至想到再去成都堵截那个女人,让她说出风衣的品牌来路,可那次脸上挨的巴掌似乎还隐隐作痛。令她心有余悸。如何是好呢,真把人愁死了。穷人有穷人的愁焕,富人有富人的愁烦,内容不一样,痛苦的程度却没有区别。马珊珊被这件衣裳折磨得神思恍惚,面容憔悴,上吊的心思都有。最后她还是狠了心肠决定去成都找那个女人。博一把吧!行前她做了充分准备,带上一块银表一根项链作见面礼。

在成都,马珊珊又花了三天时间在“春湖”小区把那俏女人逮住。俏女人见到她很惊诧。马珊珊献上银表和项链,说:“我请你吃饭。”那女人说:“为啥?”马珊珊说:“有事请你帮忙。”俏女人看她身单力薄的也不像歹人。就跟她进了望江楼酒店,坐定,好酒好菜上来,喝了两盅,马珊珊切人正题,向对方问起衣裳的出处。俏女人说:“那风衣买时虽是新装,却是用不高的价钱在当铺所购,不知谁人将这么好的衣裳典押在那里,到期却未赎取,让人一见生情。”俏女人告诉她,自己的家境并不怎么好,买上好的衣裳有些吃力,这回是捡了便宜。马珊珊问那风衣的品牌,俏女人告诉她是意大利产“达琥逊”牌。马珊珊记牢了,当晚就飞回了天津。

几经打听,终于搞清“达琥逊”是意大利米兰一家服装厂的知名产品,在中国没设专卖店,仅在上海有一家定做店。此店只负责量体不负责裁衣,他们把量好的尺寸发到米兰,由那边制作出成品,再飞运回来。马珊珊即刻赶往上海,找到这家代理店,量了身材,交了两万六千元钱,又返回天津。静等两个月后一件超凡脱俗的衣裳从意大利空降而至。这期间,马珊珊兴奋得一天到晚哼小曲儿。

衣裳终于到达了,马珊珊套装在身,在镜子面前好一阵手舞足蹈,人仿佛成了云中的仙女。美死了。丈夫明天就会从外地回来,他可是鉴赏服装的行家,一进门就要给他一个惊喜,他一定会赞不绝口,连连称奇。他哪知道为这件东西自己费了多大心血哟。

丈夫傍晚时候到家了。她从寝室燕子一样

飞出,轻柔的风衣在身上发放着异彩。丈夫笑眯眯地看了看她的新衣,道:“很美,很美,也很合体。我的眼力不错吧?”她没听明白:“你的眼力?”丈夫说:“是啊,那年我去意大利,按照一位与你身材一样的女子的身材为你制作了这件衣裳,米兰货,‘达琥逊牌。拿给你时你只试了一下就没再穿过,现在怎么又喜欢上了?”马珊珊感到一头雾水,仔细想了想,好像有了点印象,她急忙到储衣厅大柜中翻捡,翻了个一溜八开,眼前突然一亮,嘿,一件一模一样的风衣就在这儿放着,簇新的。

甩掉蜜丝茜

市“文明办”的马双因工作需要到市委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郑枫家去了两回,秘书长的夫人对他印象很好,觉得这小伙子聪明伶俐斯文可爱。第三回见面就说:“马双,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咋样?”马双二十四岁,说小也不小了,对郑夫人的特意关照自然不会拒绝,就听从她的安排,跟那位据说挺有才华在办公厅当秘书的刘茜小姐见了面。没见面时,马双揣摩刘小姐的形容体态,只觉倩影飘摇心旌荡动;由此要搭上秘书长这条快船,日后的发展将不可限量,一举双得的美事让马双暗喜了好几天,待与刘小姐对了面,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心里头的缤纷色彩却荡然无存,分手时对女方说考虑考虑,对和蔼可亲的郑夫人更没敢表达真情实感,口是心非地说,挺好挺好。回到家,又使着劲往刘小姐的优点上头想了好久好久,到了还是兴味索然,谈朋友该有的那种销魂荡魄的感觉一点找不到。人生至关重要的大事,要委曲求全可也实在太痛苦了,推辞掉吧,郑秘书长会怎么想,这辈子还想不想迈步向前了?

马双陷进泥潭了,越挣扎陷得越深,婚姻和事业是人生的一双翅膀,都不可残缺敷衍,娶个瞅着别扭的老婆,日子就等于瘸了一条腿,一拐一拐的自然失了平衡;而没有事业支撑的男人就等于一只瘪气球,蓝天大海的美景就甭享受。可秘书长介绍的女子,如果回绝了后果可想而知,要是认可了……马双的脑袋里白天一团硝烟,夜晚一场炮火,像是颗点了捻的土地雷,快要炸了,头发大把大把地往下脱,人瘦成一条干丝瓜了。两月后邀那个小女子再见面,她呀地一声叫,说:“你这是咋啦,让人快认不出来了。”马双苦笑,笑完带着女友吃夜宵,吃完了发现没装钱,擂自己的脑壳说:“糊涂了。糊涂了,全是糨糊了。”

马双在独木桥上晃来晃去进退两难,眼看要像一片枯叶似的被一阵小风吹下深渊的时候,市里来了开发西北支援西藏的任务,三十五岁以下身体健康的公务员男女不限均可报名,为期三年,不带家眷,到边疆提职一级,加薪若干,三年后归返内地,仍回市直机关。条件很有诱惑力,马双一听热血激荡,此乃一箭双雕的好事啊:离乡背井、置身高原生活可能会苦一些,但眼下焦头烂额的问题可得以缓解,秘书长说不出什么,女友也没话可说。时间就是药方,拖她个地老天荒,不怕撂不凉这碗汤。要是女方对这远走高飞表示不乐意。姻缘立马割断,更是大功告成,对郑秘书长也好做交代。

马双的爹妈得知独生子要远走他乡,哭哭啼啼舍不得,马双也舍不得情深似海的老人,可遥相思念总比焦头烂额好一些。又没有别的良策,只能如此了!

马双礼貌地约茜出来,把消息通报给她,茜说:“你的高尚品德真让人钦佩。”马双觉得不妙。快刀斩乱麻的愿望看来是一种幻想,持久战还得打下去。他说:“西藏那边够荒凉。”茜说:“成了上海了还让你们干啥去?”马双说:“三年时间挺漫长。”茜说:“光阴似箭,也就是一忽闪。”马双说:“隔山隔水难相见。”茜说:“鸿雁传书,常把那边的新鲜事儿写过来,让咱也开开眼。”马双没言声,心说:“妈呀,好粘呀。真是任重而道远啦。”叫服务生:“结账。”这回没忘带钱。

马双到西藏了,工作还能应付。头疼的还是跟茜的关系问题。要用渐渐疏远的策略一步步将她摆脱,起初每一个月寄一封信给她,信里也不装什么甜言热语,后来一季度才发一信,字数和热度也都有所减缩,他希望能从茜的来信中找到冷漠的情绪,最好自己的去信能有一次泥牛入海无消息,可茜总是及时寄来热情洋溢的话语。鼓励他全心全意做西部人民的好儿子。马双把寄信的间隔时间快要拖延至半年了,仍没有把热粥搅凉,找不到茜的毛病,没有刀斩丝线的借口,眼瞅着一天天飞逝而去,三年的光阴已经折半了,叫人焦烦呀。就在马双心麻意乱的时候,家乡那边传来一个令人始料不及的消息:郑秘书长因工作需要调到其他城市任职去了,马双闻听大喜过望,好了,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马双决定跟刘茜好好谈一谈了。谈这些年的苦楚郁闷,谈压在心底的真情实感。可话又不那么好说,郑秘书长刚刚离开,自己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显得也太那个……不能被人当庸俗小人看喽,得委婉巧妙些。信纸撕了一张又一张,词儿也没有措出来,当婊子又得立牌坊,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犹犹豫豫中就到了援藏期满的时间,马双在奔往家乡的途中一刻不停地作着缜密的思考,他要把她约到市里最著名的“海浪美”大酒店,面对面敞开心扉,向她说声对不起,送她一串玉捻珠(西藏货),礼物虽需些破费,却也是理所应该,这几年来,浪费了人家那么多感情,耽误了人家一截子青春,也得给人家弥补弥补。怕就怕刘茜铁疙瘩心眼儿一根筋,给你个哭天抹泪不离散,那可怎么办?

马双反正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容不得优柔寡断。就做一回孬人,伤别人一回感情吧!马双决定在藏佛珠的基础上再加一条金项链,这样可使沉重的负担在良心的天平上稍稍得以平衡。

星期天的上午,马双朝首饰店走来,仲春时节,风和日暖,路边白杨树的叶成闪着碧翠的亮光,突然,马双一愣,他瞅见对面便道上款款走来一青年女子,是刘茜,她的手中推着一辆漂亮的儿童小车,脸上一副优游自得的神情。马双迟疑着迎了上去,刘茜见到马双,先是面呈惊讶,继而显得很不自在。马双也看清了那车中躺着一个白白粉粉的胖娃娃。“这是……”马双惑然不解地问刘茜。刘茜没有直答,眼神转向身后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马双这才意识到那儿还矗着个剑眉小生。刘茜温柔地朝那男人“喂”了一声,指着马双说:“我的老同学……”

马双怔了一怔,然后就全都明白了……

责任编辑赵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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