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不能守护财富

余潇枫 戴 旭

不久前，笔者在杭州参加一个由经济学家、企业家及众多财经媒体发起的财富论坛。席间论及中国如何摆脱金融危机影响，有观点认为中国应致力于国民财富创造和积累，现在发展航空母舰和大飞机是“穷兵黩武”，并以苏联的垮台相佐证。对这种观点，笔者甚感诧异。

如何守护财富需要全民思考

毫无疑问，财富的创造与积累是人类社会发展的重要标志之一。中国改革开放30年来创造了举世瞩目的财富，并以中国人特有的财富观和消费观储蓄了大量的财富。近几年来，在一种高潮迭起的资本鼓吹与财富演进中，诸多的企业和民众以一种赴“盛宴”的状态拟分享世界性财富。然而，“盛宴”还未散场，却以猝不及防的“停电”状态留下一片残局。当我们恍然大悟后，才发现人家的“收割机”已经轰隆隆而过。剩下的是什么？巨额外汇让世界最富裕最强大的国家套住，我们自己的股市又套住了数万亿的居民储蓄，房市绑架了地方政府、银行和高位买进的业主，30年来凭借辛劳和勤奋聚集出年收入6万—30万元、可赖以促进中国民主进步的中产阶层雏形，也因为这场财富洗劫而遭沉重打击。

尽管已是伤痕斑斑，我们仍要庆幸暂时尚未伤筋动骨，因为我们毕竟只是遭遇了一场金光闪闪的货币战争，而不是伊拉克人那样血光闪闪的直接掠夺。但是，这两场不同样式的战争，让我们必须认真反思、深刻反省的问题是一样的，那就是：如何守护我们已经创造的和将要创造的财富？如果一般民众思考的是个人财产的安全，政府和学界要考虑的则是整个国民经济层面的财富安全问题，以及财富连带领域的民众安全、社会安全、国家安全问题。

历史曾给我们深刻教训

笔者相信，仅凭财富不仅不足以守护财富，反会引来强梁者的垂涎。就像牛羊仅靠催肥自己身上的肉膘，并不足以威慑虎狼反而更容易招来杀身之祸一样。回望并不久远的中国近代史，这一点看得就更清楚。

1840年，清朝GDP（国内生产总值）占当时世界总量近1/3，却被4000名英国“东方远征军”攻破虎门，当时英国GDP只是世界的1/20。1895年，大清帝国GDP比日本高9倍，仍惨败于甲午战争。伊藤博文嘲笑中国：“外无将，内无相，不得已，玉帛将相”。正如圆明园被一把大火化为灰烬所象征的，短短几十年间中国从巨富沦落为赤贫。期间清王朝曾有几次“回光返照”，比如洋务运动。但财富的创造和积累并没有成为国家复兴的基础和起点，反而使整个国家和民族更加迅速地腐败、堕落下去，以至于改朝换代。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在《赞奋斗不息》一书中，这样警戒美国国民：“我们决不能扮演中国的角色，要是我们重蹈中国的覆辙，自满自足，贪图自己疆域内的安宁享乐，渐渐地腐败堕落，对国外的事情毫无兴趣，沉溺于纸醉金迷之中，忘掉了奋发向上、苦干冒险的高尚生活，整天忙于满足我们肉体暂时的欲望，那么，毫无疑问，总有一天我们会突然发现中国今天已经发生的这一事实:畏惧战争、闭关锁国、贪图安宁享乐的民族,在其他好战，爱冒险的民族的进攻面前是肯定要衰败的…”二战爆发前的中国，曾有一个时期被称为中国现代经济发展史上的“黄金时代”，但在斯大林眼里，“没有重工业，那我们就不会有一切现代化国防武器，而没有这些武器就不能保持国家独立，国家就会变成外敌用武的对象。那时我们的地位就会和目前中国所处的地位多少相似：中国没有自己的重工业，没有自己的军事工业，现在只要谁高兴，谁就可以蹂躏它。”中国为什么没有重工业和军事工业？一是外部列强敲骨吸髓式的掠夺，而另一个方面，又有着国家规划者的短见和国民小富即安、不思进取的精神因素。

向世界展示守护财富的决心和能力

亚当·斯密认为，财富由生活的“必需品”、“消费品”、“奢侈品”组成。当一个人去追求生活的“必需品”时，他往往是勇敢的；当一个人去追求生活的“消费品”时，他往往是温和的；而当一个人去追求“奢侈品”时，他往往是软弱的。一个人“奢侈品”越多就越愿意用剩余财富而不是以他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守卫其财富。可见，财富的被动性与敛聚性决定了财富占有程度与财富守护力度的反比性。

最近有份资料说，中国拥有千万资产以上的人已有32万人。以此反思此次杭州论坛上某些高端阶层的观点，不难发现，由于财富的两极分化，而拥有巨额财富的又往往居于社会的主导地位而成为“精英”，滋生于其身上的软弱、颓废等精神细胞，通过其示范效应，遂成为整个社会的腐蚀剂。这种软骨病扩散到其他层面，就有了种种看怪不怪的怪现象。

我们社会的精英们在大规模财富可以守护财富的幻想中，也许忘了，中国大部分民众是以卑微的劳动赚取着微薄的财富，甚至是以生命和健康的代价积累着微薄的财富。中国并没有到整体国民都追求“奢侈品”的时代，甚至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历史的教训、现实的警钟告诉我们，要想创造和拥有财富，先要有守护财富的意识，守护国民的财富和守护家园一样重要。中国拥有核武器和洲际导弹、载人航天，世人看到的是中国和平责任和地位的增强，同理，中国拥有航空母舰、大飞机和其他装备，也与穷兵黩武没有任何直接关联。中国只是在向世界展示自己守护财富的决心和能力而已。▲（作者分别是浙江大学非传统安全与和平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和该中心兼职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