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青
在高原满是褶皱的肌肤上,有很多红土被树木掩盖着。在秋天静穆而纯蓝的天空下,有只鹰从树林间飞起,飞往那寂寥而幽深的天空。秋空下静默的红黑色土壤,证实着这个古老高原的存在。只要生命在延续,就阻挡不了高原的奔突和演绎。一沟一壑之间,涌动着山脉连绵起伏的肌腱,无法阻挡地形成力量的延伸。河流也在延伸,高原却是起点,那些遍布灵光的雪山,其顶上的天空显得愈加蔚蓝。
高空中的鹰透过秋天金黄的玉米林,看到很多生命就在这个地方繁衍。远古的声音传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高原就是这样,以拥抱的姿势接纳着各种生存状态。信天游是高原男子从心田中激荡出来的呐喊,把满山的黄土震得狂舞;《青藏高原》显示了一种辽远和广阔,在女高音歌手的歌声中引领着人们的灵魂来这里栖息;《小河淌水》存在于一片神秘的河畔,那口昌歌的女子犹如夜间薄明的弯月,悬挂在柳树的梢头,让人无限地去想念。这些歌曲,只能属于高原。
很多人把高原之旅当作灵魂之旅,用雪水擦洗过的眼睛更清亮,更能透过喧嚣的尘世看到人生的淡定和智慧。盘旋于空际中的鹰也是这样,亲近于阳光的飞翔让它一次次激奋,不时发出愉悦的啸鸣。自由对于生存在高原上的人来说,是一种接近于母体的生存状态。大多数人选择在高原上喝着奶茶,唱着辽远而宽阔的歌,和天空中的悠悠白云一起飘动,和草地上翻滚的羊群一起游走。这样的生活或许有些散漫,却让人一生都不会感到乏味和厌倦。
洁白的哈达在鹰的眼里尤其感到熟悉,伴随着美酒这物品不只一次地被呈现在阳光下,呈现在人们的笑脸前,呈现在婉转的歌喉中。高原上奔走着天下最为剽悍的骏马,牦牛依然作为一种交通工具在高原的顶峰上行走。鹰在高空中以俯瞰的姿势注视着地上的一切。
高原的实质是由无数连绵不断的群山组成,在山和山之间形成数不尽的草甸、坝子。走进村落,就像是走进故乡。鹰远远地翱翔在山村的上空,村落里鸡犬相闻的声音还不足以让它靠近,它习惯在寥阔的悬岭上窥看一切,习惯在遥远的天空中俯视一切。鹰看到在村落里进进出出劳动的人们,看到一个壮实的小孩,牵着一头黄牛走在村口浸润着夕阳余晖的疏斜树影中。
阳光是万物生长之源,加上水和土壤就适合人居住。农作物在清晨醒来的大山里酣畅地吮吸着露珠,不断地往上攀升。山坳、箐沟,到处流溢着瓜果的清香和籽粒的金黄。在最能容纳阳光的土壤上,生长着一种最坚实的树木,叫胡杨。
飞翔在高原的上空,鹰为眼前的神秘而倾倒:在阳光下遍布绿色晖光的林子里,飞动着五彩的孔雀,阵阵清脆的鸣叫,把山野中的庞然大物也引了出来,悠闲的脚步穿梭在橡胶林和金黄的玉米林之间。雪山上的碧池里荡漾着清波,摩梭族姑娘从泸沽湖上山来挖草药,远远地,那珍稀的草药,就守候在石缝之间,就在鹰飞起的地方。
鹰拒绝不了眼前的充盈,在河床上奔走的羊群中,曾经为秦朝的官阙、汉朝的玉玺而纷飞扬荡的烟尘此刻也沉淀了下来。
鹰飞翔的姿势本身就包含着一种跨越。鹰的视野,开阔而辽远;鹰的翅膀,强健而有力。飞翔在高原,迎风盘旋,风沙和烈日、大漠和绿洲、明净和神秘,这就是西部的秋天,这就是西部高原上鹰的所见。
(薛小薇摘自“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