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林
窗花,开在岁尾,开在乡下的故园,红色的花,喜气洋洋,精致而隐隐含香。
腊冬,在乡下的故园,可以欣赏一种红色的花,怒放在家家户户的窗里,灵妙而隽永。
记忆里,窗花是在腊月底相继开放在每家每户的窗棂上。乡亲们把这个过程叫做贴窗花、粘窗花。那时过年不兴贴门钱、门神,却少不了春联、窗花。设想一下,没有了灯笼的红艳喜庆,没有门钱的缤纷飘逸,倘再失却了烂烂漫漫的窗花,那日子、那年味该多么单调。
窗花和春联的到来,是为了营造年味的,只不过春联严肃,窗花随和些。
腊月再忙,一家之妇也准会抽空去心灵手巧的某个大婶家,边拉家常,边说自家窗户的大小,边挑选自己喜欢的图案,两三日后再抽空取来已剪好的窗花。待打扫屋子时,撕掉窗上的旧纸,刮洗干净窗棂,均匀地涂抹了自家熬制的糨子,展开工艺精湛的窗花,小心翼翼、端端正正地贴上去,然后糊上崭新的整张大白纸。通常小孩子也可以参与其中,反正我帮奶奶、母亲贴过窗花。
贴窗花,与窗棂的粗细繁简有关。儿时,乡下家家贫寒,几乎没有玻璃窗子砖瓦房,窗子为木料做的格状,木格的横档时有时无,时长时短。贴粘窗花时,有棱的地方须用力挤压,无棱处轻轻抚过,稍微一粗心或溜神,无棱处用了力,就会有洞;而有棱处不用力,那窗花便展不平,皱皱巴巴的不精神,人的笨拙以及邋遢尽在其中。
粘贴的快慢,与窗花的数量亦有关。一套三间的大屋,一般有两个长宽各一米二三的窗子,每个窗子的四角及正中这五部分,三分之二的窗户面积是窗花的领地,空白处再点缀些小窗花,如狗鸡猴牛,或是果桃香蕉……门的上端一般有气窗,也少不了窗花的修饰;那些偏房厨房,自然也是不能落下的。
窗花来源于剪纸,更准确些说,前者应是后者的一种。这几年,窗花不知不觉间不时髦了。最难忘儿时的岁月,时有大雪相伴,白色的天光里,那窗花仿佛在翩翩起舞,落在眼里,分明有一番红杏墙头春意闹的韵味和意境。如今,雪景难觅,窗花无影。也许,没有了白雪的衬托,窗花开在冬季,了无生趣,亦失了诗意,不想来了吧?而雪花偶或兴致勃勃到这红尘一游,却寻不到那红色的花,也令它徒增孤单,满怀失意呵。
或许,这倒让我更加怀念窗花了。窗花,开在岁尾,开在乡下的故园,红色的花,喜气洋洋,精致而隐隐含香;和雪花一样,那是一年里开得最迟的花,也是一年里开得最早的花,那是我心里真正的报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