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戎马一生中,使我最难忘、最激动的事情,是1953年2月毛泽东主席视察我所在的海军部队并为人民海军题词。这一件事虽然已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但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毛主席南下视察
1953年2月,毛主席乘专列先由北京到武汉,然后乘“长江”号军舰到九江,接着转乘“洛阳”号军舰来到南京。当时,我只知道毛主席从武汉来南京,要对我们海军进行视察,而对此前后的一些基本情况并不了解。后来,我才知道毛主席这次视察的整个行程的大体情况。正如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著的《毛泽东传》中所记载的:“一九五三年二月十五日,农历正月初二,毛泽东离开北京,乘专列沿京汉路南下。这是毛泽东进北京城后第二次外出视察工作。”“二月十六日深夜,毛泽东乘专列来到阔别二十五年之久的武汉。”2月19日,“当天中午,毛泽东离开武汉,乘‘长江号军舰顺流而下,在九江换乘‘洛阳号军舰,二月二十日来到安庆。当晚九时许,军舰停泊在安庆江面上。据当年任安庆地委书记的傅大章同志回忆说:‘二十一日上午,我和安庆市委书记赵瑾山同志一起到了舰上。呆了一会儿,毛主席起床了。十一点钟,我们跟随毛主席到江岸上散步……然后我们又随主席登上军舰到南京去。”“毛泽东乘‘洛阳号二十四日来到南京。然后北上经徐州、天津,二月二十六日回到北京。一路上向江苏省、天津市以及其他一些城市的负责人着重了解经济情况。”
这是毛主席一次非常重要的南下视察活动。我在这里所回忆的关于毛主席视察海军和为海军题词,只是他视察活动中的一部分。
毛主席欣然为海军题词
当得知毛主席要来视察时,我们军舰上的全体官兵都非常高兴,并做好了迎接毛主席视察的一切准备工作。按照当时的安排和要求,刘中华(第六舰队司令员兼政委)和我(第六舰队副司令员)率领“广州号”、“南昌号”两舰,还有兄弟舰队,即第五舰队的“黄河号”舰及三十一大队的两艘鱼雷快艇,奉命由上海来到南京的下关码头,准备接受毛主席的视察。
按照条令规定,毛主席上舰视察要摆24人的仪仗队,鸣礼炮,全舰站坡,军舰挂满旗。对于迎接仪式,我们请示了上级,首长指示,免去仪仗队和礼炮。
1953年2月24日上午,天虽然下着蒙蒙细雨,但丝毫没有影响我们舰队官兵迎接毛主席视察的热情。在南京下关,毛主席先接见了南京军事学院的全体同志,随后便上舰视察。
此时,在码头上,列队迎接毛主席的有:海军副司令员王宏坤,华东军区海军司令员陶勇、副政治委员赵启民、政治部主任康志强、参谋长袁也烈,第七舰队司令员饶守坤,第六舰队司令员刘中华和我,等等。当时,我作为一名年轻的海军干部,能和这么多高级领导干部列队迎接毛主席视察,心情非常激动。
毛主席身穿土黄色的风雨衣,面带微笑朝我们走来。他在春雨中尤其显得高大伟岸。紧随其后的有公安部部长罗瑞卿、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参谋长张爱萍等。毛主席和迎接他的同志一一握手,并且还问了姓名、职务等情况。当问到袁也烈时,毛主席一边点头一边说:“噢,你就是袁也烈,你就是袁也烈。”毛主席和袁参谋长的脸上顿时都露出了笑容。听那语气,毛主席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们海军的三艘军舰呈“川”字形与码头岸边平行排列,依次是“广州”舰、“南昌”舰、“黄河”舰。当时,毛主席要上我们的军舰了,我们挑选的几名大个子战士在军舰的舷梯两边保护着,舰长聂奎聚、副舰长梁永祥和值更员站在船舷迎接毛主席。毛主席稳步走上“广州”舰的甲板,我们一行人也随后跟了上去。毛主席上军舰后向热烈鼓掌的舰上官兵挥手致意。接着,他到“广州”舰后主炮——130炮的前面去看。毛主席在这里看得都很仔细,边看边提出一些问题。毛主席问袁也烈:“你会操作吗?”袁参谋长谦恭地回答:“我以后好好学。”
稍后,毛主席和其他首长在舰队领导的陪同下,从“广州”舰上了华东海军的旗舰“南昌”舰,并进入会议室。当时,根据分工,我到指挥台指挥表演的舰艇,会议室里的活动没能参加。事后,我听在场的同志说,毛主席在会议室谈话中强调要建设强大的人民海军。毛主席说,过去帝国主义侵略我国大都是从海上来的。现在太平洋还不太平,我们应当有一支强大的海军。过去在陆地上,我们要爱山爱土,现在你们是海军,应该爱舰爱岛爱海洋。另外,毛主席还讲了罗瑞卿没有安排他去雨花台的事。
毛主席在这里所讲的罗瑞卿没有安排他去南京雨花台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毛主席在武汉去参观黄鹤楼时,一下子被那里的群众认出。顿时,人们欢呼着把毛主席围了个水泄不通。为了安全和不影响当时的行程,陪同的罗瑞卿及其他同志紧紧地围了个圈,护送毛主席乘车离开黄鹤楼。到了南京,毛主席又提出要参观雨花台和中山陵,但被罗瑞卿劝下,没有去成。所以,毛主席在会议室里就说:“就怕人家照相”。
过了不大一会儿,毛主席进了“南昌”舰的驾驶室,上到指挥台,观看鱼雷快艇的表演。
这里,我顺便说一下“南昌”舰的来历。“南昌”舰最初叫“宇治号”,1934年下水,装备120毫米主炮3门,25毫米高炮9门,配有火炮电动指挥仪、声纳、雷达等;航速20节,排水量1350吨。1945年日本投降后为国民党海军所接收,改名为“长治”号,先后作为国民党海军的旗舰。1949年9月19日,该舰在上海地下党的领导下,福建籍的43名爱国士兵于长江口举行起义。起义后,该舰加入以张爱萍为首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的华东海军的战斗序列。1950年4月23日华东海军成立一周年之际,中央军委将该舰隆重命名为“南昌号”,并任华东海军旗舰。“南昌号”军舰在我海军发展史上战功显赫,驰名中外。“南昌”舰于“文化大革命”中退役。
当快艇驶过“南昌”舰时,毛主席高兴地向海军官兵招手致意。艇员们站得笔直,恭敬地向毛主席敬礼。鱼雷快艇划出长长的水波疾驶而去。望着远去的快艇,毛主席满意地笑了。他转过身对身边的陈毅说:“我可以上去吗?”陈毅笑着回答:“等下一次吧。”
当时站在毛主席身边一起看表演的还有罗瑞卿、张爱萍、康志强等。
我完成了指挥任务来到驾驶室,毛主席一行也回到驾驶室。刘中华向毛主席介绍了在里边的我和曾泉生。刘司令员指着我说:“这是我们的副司令员冯尚贤同志。”我当即向毛主席行了个军礼。毛主席微笑着说:“噢,你很年轻啊!你多大岁数了?”我因为激动慌乱地回答:“43。”话刚一出口,我立刻觉得不对,赶快改口说:“不对,33。”毛主席一点儿也没笑话我,他一边点头,一边问:“你过去做什么工作?”我站得笔直,大声回答:“在二十五军七十五师任参谋长。”毛主席又问了曾泉生的年龄和过去的工作。接着,曾泉生指着陈仁珊副舰长说:“他叫陈仁珊,就是他组织领导这艘舰起义过来的。现在他进步了,是这艘舰的副舰长了。”毛主席又问了陈仁珊年纪多大,哪里人,起义的情况,最后笑着说:“好!好!”随后,毛主席边走边看边问各种仪器的名称和功能,曾泉生都一一作了回答。之后,曾泉生抓住机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钢笔请毛主席给他签名留念,毛主席答应了这个请求。
接下来,我恭恭敬敬地把早就准备好的纸张双手呈送到毛主席面前,说:“请主席写三张题词。”毛主席当即答应了我的请求,高兴地接了过去。站在一旁的陈毅对我说:“要那么多干什么?写一张就行了。”我因为随陈毅在陆军打仗时就经常聆听他那意味深长而又和善的讲话,所以不那么怯场,就赶忙回答:“我们来了三艘舰艇。”陈毅听了我的回答之后再没说什么。
毛主席答应给我们题词,我们当时高兴和激动的心情难以用言语表达。紧接着,我就请毛主席到雷达房去,里面早就让“南昌”舰的副政委陈友仁准备了笔和墨。毛主席在雷达房的一张小桌子上挥毫泼墨,写了三张内容相同的题词。毛主席的题词是:
为了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我们一定要建立强大的海军。
毛泽东
一九五三年二月二十四日
毛主席写完题词,观通长曹富斌、雷达兵于庆海展开宣纸,陈友仁则轻轻吹气,好让墨迹快干。毛主席在题词过程中写错了一张,他微笑着搓了一下扔到一边。站在一旁的雷达员方刚很机灵,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
毛主席视察后说:我感觉放心了
视察结束了,天还是下着毛毛细雨,大家请求和毛主席合影留念,毛主席答应了这个请求。可惜合影照片在马冠三参谋长那里没有发给我们。
中午该吃饭了,毛主席不让我们宴请,他的炊事员为他准备了米饭和一盒简单的下饭菜。
眼看到了下午,载着毛主席和各位首长的“南昌”舰绕过燕子矶停泊在浦口码头。毛主席要乘专列回北京了,我们都到浦口火车站去欢送。毛主席同我们一一握手告别,我们列队向毛主席敬礼,表达我们深深的敬意。张爱萍脱口喊了一声:“毛主席万岁!”这口号代表了我们的心声,我们也一起响应。火车徐徐开动,我们目送着远去的列车,久久不愿离去。
当晚,华东军区的领导在AB大楼举行宴会,有不少年轻舰队以上的干部参加。陈毅对我们讲,毛主席看了海军以后说,“我感觉放心了”。原来在这以前,有情报说,国民党要对人民海军进行“策反”。毛主席讲的放心,也许指的就是这件事。
事后,关于题词的事,快艇三十一大队政委对我说,为什么没给他们要一张?我说,对不起,我当时没有想到。
毛主席的这次视察,总共写了五张题词,除了上面讲的这三张以外,还给“长江”舰和“洛阳”舰各写了一份,题词的内容都一样,各舰都挂在会议室里。这可是我们最大的光荣,也是对我们最大的鼓励!
以后,海军印刷了题词分发到各单位,有的单位还把毛主席的题词刻在石碑上。其实,毛主席的教导已经深深地铭刻在海军将士的心里了。
(责任编辑李树泉文世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