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草

2009-04-03 04:19聂焱如
江西教育A 2009年3期
关键词:蒿草鸟蛋铁匠

聂焱如

太阳也让露水给打湿了,红红的圆脸湿润润的,放射出的柔柔的光也凝聚着露水的晶晶的亮。

淡淡的黄土地上,一片瘦瘦的蒿草,青青的叶片,青青的枝秆昂首挺胸地站立着。枝秆长长的、细细的、笔直笔直的;叶片整整齐齐地向下垂着,像女孩刚梳理过的齐齐整整的头发。露水凝聚在叶片绒绒的毛上,阳光一照,似挂满的七彩珠子。

一群孩子,一群身材瘦瘦的像土地一样朴实的孩子,手举着禾镰在割着蒿草。

经历过许多的风,经历过许多的雨,经历过许多的阳光,经历过许多的晨露,黄土地上的蒿草已经长大,而经历过这许多之后的孩子却还很小。

孩子们手中的禾镰弯弯的,像弯弯的月牙儿。禾镰黑黝黝的,和孩子们的脸、手臂一样黑黝黝的。禾镰是每年都来村子里打铁的张铁匠打的。张铁匠的手艺真棒,一块没模没样的铁,在炉火中烧得通红通红之后,张铁匠用铁钳夹着,往铁砧上一放,他和他的徒弟你一锤我一锤的一阵锤打之后,那铁便成了月牙儿一般;随后,张铁匠又给它加上一圈钢,再錾出密集均匀的齿,一把禾镰就银光闪烁起来。张铁匠打的禾镰尽管瘦瘦的,用起来却十分有力,十分得心应手。

此时,瘦瘦的禾镰很平静,在阳光下放射出钢质里透出的冷冷的光。那些个虽不粗壮却十分沉稳有力的小手臂挥动着禾镰,禾镰轻轻地咬着蒿草细细的秆,发出轻微的“刷刷刷”的声音,那是禾镰与蒿草共同发出的哀婉却是昂扬的低吟声,这低吟声尽管有些伤感有些苦痛,却是没有半点怨愤没有半点绝望。在低吟声中,蒿草倒下了。蒿草深知,自己已经长大了,长大了毕竟要做一些事情的。

孩子们在割草,草叶上的露水随着草的晃动向四周飘洒着。露水飘洒在孩子们的脸上,飘洒在孩子们的手臂上,飘洒在孩子们的衣衫和裤子上,他们也成了一株挂满露水的蒿草,那样湿润润、鲜嫩嫩的。

高高的天空中,堆满了一团一团白色的云朵,像一大团一大团的棉花团。徐徐的风吹来,将棉花团一般的云朵轻轻地切割着。那是天上的孩子在割草。

孩子们在割草。他们的腰弯弯的,弯向蒿草,弯向土地。他们觉得只有这种姿势才能表达对蒿草对土地的爱。他们从小就养成了和大人们一样对土地的一种虔诚。

孩子们在兴致勃勃地割草。猛然,一个头发蓬乱而焦黄的孩子尖叫了一声。这来自土地深处的尖叫声惊动了周围的孩子,蒿草和土地忽地一下子调皮得沉默了。孩子们聚拢来一看,原来,蒿草中藏着一个鸟窝,鸟窝里躺着五个白生生的鸟蛋。

蛋,对于孩子们来说是最熟悉不过了,他们家都养着许多只大母鸡。大母鸡每天从鸡笼里走出,一边走一边欢快地唱起“咯咯咯”的动听的歌,这个时候他们就知道母鸡下蛋了。然而,这鸡蛋他们很少吃,大人也很少吃,只是逢年过节或家里人生病的时候才能吃上它。母鸡生下一个蛋,母亲就小心翼翼地拾起,放进篮子里,等攒到一定数量的时候,母亲就将它提到小街上去换盐巴和酱油。

此时,白生生的鸟蛋躺在温暖的鸟窝里,像躺在鸟妈妈温暖的怀抱中,是那样的令人喜爱。孩子们看着看着,顿时想起了母亲煎出的油酥酥的荷包蛋;想起了母亲煮出的香喷喷的茶叶蛋;想起了母亲蒸出的甜嫩嫩的蒸蛋糕……孩子们情不自禁地吞起了口水。

鸟蛋幸福地躺在鸟窝里,鸟窝里的鸟蛋足足有五个。

这时,那个眼珠子明亮得有如露水珠子一般的孩子的嘴里挤出了一句话:“要是把鸟蛋煮来吃该有多好啊!”孩子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得几乎没有人能听得见。

蒿草地上,蒿草静寂,土地静寂,镰刀静寂,孩子们静寂。

“不!这可是鸟妈妈的心肝宝贝,鸟妈妈失去了它,会哭成泪人的。”

“鸟是看重我们村子才在这里做窝下蛋的,可别伤了鸟的心。”

“留下鸟蛋可以孵出更多的鸟,我们村就有了更多的鸟妈妈和鸟孩子。”

于是,孩子们郑重决定,留下藏着鸟窝鸟蛋的那一部分蒿草不割,让它保护鸟窝鸟蛋。

鸟蛋幸福地躺在鸟窝里,鸟蛋幸福地躺在孩子们的心里。

鸟窝里的鸟蛋看着割草的孩子在幸福地割草,听到了孩子们的镰刀、蒿草共同唱出的一支“珍爱生命”的歌。◆(作者通讯地址:江西省樟树市广场路14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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