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康学
从我记事起,就知道母亲做的酸菜是越嚼越有味的好东西。
自从我离家读书,每次回来,母亲总要把各种各样的酸菜使劲地往瓶子里塞,那架式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酸菜都让我带走。有一年暑假,我没回家,心想下学期肯定没有母亲做的酸菜吃了。没想到刚开学,同在兴义读书的同学让我过去拿酸菜。中专3年,我没有吃厌学校那味同嚼蜡的伙食,这主要归功于母亲。她用风味各异的酸菜调节了我单调的伙食,更把我身处异地的孤独感一扫而光,让我时时感到母亲正在鼓励着我,关注着我。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镇政府工作。此后,母亲经常打电话给我,除了嘘寒问暖之外,总是提醒我别忘了某天到某地取她带给我的酸菜。而此时,母亲所说的酸菜已有了更加广泛的含义:从炸排骨到熏肉,从炒面到干果,只要是好吃的,母亲都想方设法地托人给我带来。
后来,我调到了安龙县城。离家远了,一年也难得回几次家。有一次,母亲打电话来说,一位老乡回家了,要不要在他临走时托他带点酸菜给我。我不同意,说:“妈,等我回去再拿吧。不要麻烦别人了。”母亲有点失望,想了一会儿说:“要不我让他带两瓶酸菜走,不重的。”我答应了。其实,由于气候的缘故,这个时候我已经很少吃酸菜了。前次从家里带来的酸菜还放在冰箱里,其中的一瓶还有点坏了,但我一直没舍得扔掉。看到它,我眼前就会浮现出这样的情景:母亲戴着口罩,一只手用石槌捶着大蒜和辣椒,另一只手拿着一块干净的手帕不停地抹眼泪。好几次我们要帮母亲揉辣椒,都被母亲挡了回去,她说我们的手太嫩,不够劲,没她有经验。等母亲洗净双手后,我才发现母亲的双手又红又肿,才明白母亲为什么从不让我们帮她做酸菜。
一次,我打电话回去问候母亲,母亲告诉我鸡棕上市,她正忙着炼鸡棕油,准备邮寄过来给我。鸡棕是我们那里的一种野生菌,一年中只有晴雨无常的几天才有,用几朵鸡棕煮出的汤比鸡汤还要鲜美。而母亲为了能留住它的美味并且能够让我品尝到,就用油把它炸干,并用油浸泡以防发霉。母亲的良苦用心,让我不忍拒绝。没有什么比高兴地接受母亲的给予更让她欣慰的了。
那是周末的一天,母亲来电话,很不高兴地说她用铁罐把鸡棕装好,用蜡把罐口封严实了,但邮局的人就是不让她寄。在我的安慰下,母亲的心里才舒服一点,但她仍然有一些不甘心。一个星期后,母亲兴奋地告诉我,她跑了几次,邮局的人终于同意让她邮寄鸡棕了,条件是她必须用锡把罐口封死。虽然隔着电话,但我仍然感到母亲有着无比的满足。
收到母亲的酸菜,知道打开它要费些力气,但我在享受着美味的同时,也在享受着母亲的爱。我想,母亲的酸菜足以让我咀嚼一生,回味一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