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福辉
茅盾有一篇题目稍长的短文,我二十多年前读时就不禁心头一喜。其实他说的是件让人一点也乐不起来的事。是回忆他中小学的生活,说教图画、国文的老师如何“先立定了格局”,把他们引入一味临摹《芥子园画谱》、学庄(子)学韩(愈,不是“韩流”)的套子里面。题目叫做《我曾经穿过怎样紧的鞋子》。
我深有同感。我想今日的孩子大概都不会穿“紧鞋子”了。反正本人7、8岁的当儿最怕做的有两件事:一是被按在理发店椅子上剪头,一是大人用鞋拔使尽力气替我穿皮鞋。前者容我暂且不表,这穿皮鞋一项既证明了我父亲当年能提供给我的物质生活已经相当不低,但也证明还远未达到那种“糜费”的水平。像我父亲这样的都市中等家庭,给迅速长大的孩子穿的皮鞋要从稍大几号买起。先是穿上去松松垮垮,然后就开始发紧。中间不是没有大小合适的时机,而是“大小合适”没能赶上过年过节、请客出门这种要脸面的时候。而平时是不许穿皮鞋的。等到要穿时,已经小啦。所以在我的童年记忆里一色是穿紧鞋子。这真不是滋味!当然,穿松鞋子咣里咣荡也是不合脚,但无论如何总不至于挤出青瘀,磨出血泡来。现在想起来,一个人的穿鞋史,松了紧了的经验是刻骨铭心的,就如他的知识获得史、写作史、学术研究史一样。
我在1950年代是个思想向上、学习勤奋的中学生。那时候受到的思想训练,穿的多半是紧鞋子。我读师范,一进校“坚定专业思想”的教育就分外严格。这也有个缘故,当时学校高年级两个班的同学因不服强制保送读师范而刚刚发生“罢课”事件,惹得本市的市长、局长都亲自跑到学校来做报告、做动员。1954年当年处理“罢课”还比较宽松(等到1957年就从中划出“右派学生”了),但思想教育收束得却是很紧的。我从那时起参加各种政治学习,直到“文革”结束,二十多年没有科学统计过究竟花去了多少小时的学习时间(陈寅恪要求北上建历史所二所的条件,是所里不进行政治学习,他一定有感于此)。主要是读报、读文件、读小册子,我整个思想打的是小册子的基础。读过很少一部分理论原著,毛泽东的两论《实践论》、《矛盾论》之外,读了马恩的《共产党宣言》、斯大林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但也不过是在《联共(布)党史》的“小册子思想”体系内打转儿而已。所以我是一脑瓜子阳光明媚,对社会事物除了拥护一丁点质疑的想法都没有。到了“反右”便犯糊涂,仅明白业务好、教得好的老师思想立场就会有问题。后来当了中学语文教师,怎么教呢,一会儿是唯政治地灌输,一会儿是唯工具地训练,都跟着糊涂。批判右倾机会主义、“社教”以及“文革”前期,继续糊涂不醒。我记得在教研组政治学习,批判反对“总路线”、“大跃进”的右倾思想,没有人不知道“大炼钢铁”是个得不偿失的事实,但也没有人敢说一句 “大干快上”不对、“三面红旗”有问题,敢打破那个 “苦干”三年勒紧裤带改变山河面貌的钢铁一般硬的逻辑。这种学习往往晚上八时、九时还在进行。所在学校曾发生过某教师老婆大闹政治学习的“事件”。她领着孩子到学校喊:“你们白天喝茶扯皮下棋,晚上点灯熬油不管家是怎么回事?”此人因是解放初期贫雇农出身的村干部,现虽已是一介家庭妇女,说话仍然有恃无恐。现在想想,她戳穿我们政治学习的荒唐性,真还一针见血。到了“文革”,我碰到的第一个问题便是父亲被关进了“牛棚”,我要不要划清界线?我的已有的思想训练,是与彻底的“人道主义”相对立的。学文学的过程,批判丁玲、艾青、刘绍棠,批判《家》、《望星空》,一次次的“运动”,哪次不要在资产阶级的“人性论”面前过关?所以直到“文革”后期才开始发生了怀疑,到1978年入北京大学读研究生思想上才发生大的颠覆。如果这个颠覆是在基层进行,是在一般大学进行,可能触动得不会那么巨大。而我终于在北大脱下了我三十年的紧鞋子。可以说即使我这研究生的三年什么都没有学到,我也算挺起了思想的脊梁。我懂得了坚持独立的、自由的学术品格是第一位重要的。学会了一切要经过自己思考得出结论,绝不盲从。再不能做让自己的头脑叫别人马队去随意践踏的这种蠢事。从此如同大病一场之后的复苏,得了一定的免疫力,或像鲁迅说的从旧营垒里出来将世事看得清醒了,懂得了做一个现代中国人起码应具的灵魂。此间的情形,我在最近的几篇自传性文章里(如《融入我的大学》、《看一粒粒萤火在前》等)多有所讲述。我一再举出北大的经历,举出王瑶、吴组缃前辈的教诲等来加以说明,就不必重复了。我想强调的是,这种独立不倚的精神不能与非科学的偏执狂混为一谈。我们会发觉现今学术界有一种人是专以颠覆为业的:他们不是出于公心(鲁迅批评晚清的黑幕暴露,说它们与《儒林外史》讽刺的区别就在于是否有“公心”)而进行创新,而是哗众取宠;他们不是经过艰苦的个人劳动、掌握材料后得出结论,却是投机取巧,抄袭剽窃,把别人成果掠为己有;不是遵守普适性的学术规范,倒是长袖善舞,借助媒介大搞学术爆炸。这种学术的所谓“独立性”,以杀伤他人的真正独立性为最大特征,可说是一种学术暴力,是完全不可取的。世风真是变化了,如今世界上谁想定于一尊已不大可能。可我们那代人的主流却曾经是用集体权威来压制自己,生怕突出自己,也是个悲剧。所以我主张过去一代擅长历史、审美批评的学人,要勇于吸收心理分析、接受美学、文本细读、原型阐释、女性主义、文化研究等理论,西方的不管是文学外部的和内部的各种方法,不妨统统“拿来”,加以消化,以造成我们这些1950代学人的带有自我个性的学术风格。最终,汇入到前后几代学人的洪流中去。从而提出人文学科领域的中国式问题,并且是通过化用世界现代知识而形成的中国式的理论概念,来解决、来实现它。这是我们中国现代学者应有的一个目标吧。
但如果谈到我们这代人的生活磨练,那就一言难尽了。我个人的特点可概括为:南北由之,亦工亦农,能上能下。这都是挑好听的说,有点将当年的困窘、难堪化为一笑的意思。其实我的生活经历是幼时温饱有余,及长,突然被平地拔起,从丰腴的江南来到苦寒的北方。记得第一年在沈阳过春节,穿着“套鞋”在雪地里跑,脚冻得猫咬一般。到冬天,见到黑黢黢的冻梨,一时竟不敢下嘴,不知是何物。我父亲初时还领着全家七口人星期六下馆子,到后来我在郊区工作,一天的菜票只够买几枚茄子。物质生活由丰裕到逼仄,居住的城市由大到小。我的收音机、自行车都是很晚借钱买到的,比普通教员都迟,五、六十元钱的借债要还一两年以上。最怕开工资前几天来客人,记得一次“开饷”(东北人的叫法)前一天父亲领着我的远方堂叔来看我,急得我连忙向人去借了5元钱待客。虽然5元里面可以买点肉和香肠,但家中已无一粒大米,我至今还为让我的南方长辈吃了一顿“大麦米”而深感内疚。所谓三年困难时期,为节省体力,上完课就在宿舍床上四脚朝天地躺卧。参加食堂伙食委员会,给每一个馒头剂子称分量,以监督炊事员的是否克扣。到1960年代,有越来越多的时间不上课,而是下乡下厂。我割高粱守着四条垅往前挥镰总落在别人后面,铲地一条垅铲不到头,用尖镐(十字镐)刨粪黄色的冰碴四溅,用土篮抬粪往地里吭哧吭哧送等等。当年是出尽洋相,但最后是初辨五谷,知道稼穑之难。国庆节被“勒令”不许参加游行而去乡下割豆子,被扎破了手。因属政治歧视性质,这种强迫劳动最使人难过,豆梗的刺仿佛是扎在了心里。但这种“紧鞋子”脱下以后,你还会想它。特别是对于我们搞文科的人,杜甫说的“文章憎命达”,穷而后工,是千古不灭的道理。因此,我对于生活的困苦或欢乐,都有一种敬畏的心理,永不言满足,永不言放弃。即便是后现代的生活哲学有一天在中国知识者中真的大行其道了,即便我对生活“绝望”了,我也希望如同鲁迅说的,是活人的颓唐和绝望。而另一方面,我在中国永远是一个“南北人”,这也是生活留给我的宝贵私人遗产。我少年之前在上海的马路上游荡,青年时在一座位于农村的现代化(原来的殖民化)大型矿山旁教我们的工人、农民子弟,中年后在京城长久度过学术生涯:可以留给我的,我都把它当作一份生活“遗产”好好地留下。之后由左翼讽刺研究转入京海派文学研究的直接动因,所写的《都市漩流中的海派小说》一书,都与我的生命痕迹相关。我就是因为那次家庭的迁移,才种下了对中国南北文化、沿海与内陆文化不平衡性的体验之根的。它不由我的意志决定,只是自行生根、发芽、抽叶、开花,形成了我的学术布局和风格。从一定意义上说,文学研究即是我的一种独特的生活状态。我这个文学研究终于穿上了“生命”这双鞋子,起先走得紧紧巴巴,如同缚上了沙袋,现在放开来走了。轻松之余又时时提高警惕:不要自己拔着自己的头发便以为能够达到第几宇宙速度,可以轻易脱离地球了。
至于我所接受过的阅读写作训练,是在大的紧张斗争的文化环境下相对来说比较松弛的一门“课业”。原因便在于“自学”。我的课外阅读比较早,不是我的家里有闲书供我自由阅读,而是我家处在上海东余杭路一家大南货店的楼上,窗下就有书摊,我可以像张爱玲说的挂下篮子去租书读(她是买吃食)。在我的记忆里,我父亲在报关行做事的最发达时期家里反而没有书。后来他经商失败在家,床头上倒出现了闲看的小说。到北方来后,父亲上班是会计师,下班是“三言二拍”的忠实读者。书都由公共图书馆借来。我在沪读小学于虹口海宁路买的第一本书是鬼故事,在东北读师范买的第一本书是格鲁吉亚民间故事,没有一本是所谓经典。我今天把这些细节联系起来,突然悟到我最初的阅读是在一个典型的市民环境里进行的。市民文化施与我的恩惠是:我择书没有大人强加的任何道德训条。我喜欢衣食住行的人的平常生活。虽然我后来也读了古典文学的英雄主义书籍、苏俄文学和中国革命文学的英雄主义书籍,我有强大的英雄主义文学传统作后盾,但当我在北大第一次读到施蛰存的小说集时,立刻就觉得那种市民生活的日常气息于我是非常之亲切的。我向来不喜欢某些旧派小说,在书摊和工人俱乐部读连环画的阶段我也不喜欢武侠。我喜欢的是纯粹的市民故事。我大概从小就习惯于自我体验性的阅读,读的时候好做我的白日梦。我刚当教师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与一位图书管理员(一个被打 成“右派”的音乐老师)住在一起,我有了随便从书架上取下任何一本书的便利。当时我翻阅的是法国小说,整天陶醉在法国情调的市民气氛里。所以,我有很长时间的二元的一边参加政治学习、读社论、读大批判材料,一边私下里读中外文明小说。教书生活后来深深地制约着我的阅读,我知道了自学的效率在于阅读经典,我便去读文学史、读文学理论(可惜读苏联的理论引不起我的兴趣,中国的只有《文学概论》、《文学的基本原理》,又陷入了小册子的圈子)。考研复习一个月,依仗的就是阅读文学史的爱好。教书还锻炼了我独立分析文学作品的能力,锤炼了我的艺术感受力。有时候你没有任何依傍,上级的教学参考书印不出来,只能自己去理解、分析作品,学生在等待你的理解和分析,才有能吸引他们的有滋有味的讲课。后来给全区、全市的青年教师搞进修,教师们也在等你的理解分析,才会和别人不一样,甚至和参考书上不一样。自己为了讲书而读书,从此书读得入木三分矣。这是我当语文教师多年自我阅读的最大体会。后来我读研后,开始了新的阅读训练,那就是创造性阅读的崭新经验了。
在我当中学生的时候,老师作文讲评课上我有时也会得到当众示读的荣誉,但我经常会为不知“写什么”而苦恼。如果我有得可写,我就会滔滔不绝地写下去。我最得意的是语文教师特许我可以写长,一篇作文写满一本作文簿也无碍。我曾把一首唐人绝句改编成一部短剧,是那种学夏衍的标明“化入”、“淡出”、“摇镜头”等提示语的电影文学剧本写法。还写过一本自传,洋洋几千言。但真正的锻炼来于“自学”期间给报刊的投稿。大概是1963年前后吧,我在教书之余开始给地方的报刊自动写稿,写的都是教育随笔。我在自己的语文教学经验中寻找题目,写成短文投出去。起初退稿不断,多半是文不对它那报纸的题。大约一年后终于成功了。得到第一张印了自己名字的报纸,看了又看,其兴奋的心理无法形容。一张5元钱的稿费汇单,放在手上好几天都舍不得去邮局取。后来慢慢扩大到在省报和省教育刊物上发表文章。这种自由写作的好处是,能锻炼问题意识(和选择研究课题异曲同工),在一定范围内找到写题,按照报纸副刊栏目出版的周期,考虑篇幅要求,心中有读者对象,知道往哪个方面写,该详则详,该略则略,一篇篇扎扎实实写将出来。凡写作,这是几个基本条件:找题目、选材、限时、字数有长短、明确读者对象。我的经验是,写论文的学者假若有过为报纸写短文的实践,应当是个很好的准备。投稿的失败过程是个磨练,正如一个研究者能不能走入他的领地。报刊登载后接受读者的检验,听取反应,学会修改,也是一途。语言能力,思维能力,都在其中了。考上研究生的人,如果原来没有相当的写作能力,要等导师在几年里培养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我非常佩服钱谷融先生直到现在还考学生写作一张卷的办法,他的不少学生因此论文写得漂亮。把论文写得漂亮,一直是我向往的一个目标。理论家文字漂亮者如尼采、别林斯基。王瑶先生推崇鲁迅的《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上海文艺之一瞥》诸文,认为是选取文学典型现象和理论分析高度结合的榜样。其实还可以加上一条,它们是论说的美文,是阐释与诗的完美体现。这是我的终生追求,是我永远追求不到的但也一天不会停止的目标。勃兰兑斯认为文学史是一种心理史,一个国家的文学史是这个国家某个时期的思想感情史、国民人性史。可见写文学史也要感觉到人的脉搏,可以将自己的思想感情融入进去。所谓漂亮的论文文字,就是要从感觉到的鲜明的活生生的研究对象出发,去拥抱对象(胡风的一个常用理论词语),论述不妨自然地择字炼句,提升可达抽象的抒情(沈从文1940年代后的命题),文字活泼而不是僵死。由于我读研究生的时候,教师、同学中不乏文字高手,我从中偷学,获益非浅。当然,我只是仰慕这种境界,而并非说我已然达到了这种境界。
作为一个文学史的研究者,这三十年我遇到了学术转型的时代,遇到了一个相对宽松的文化开放环境。而我因为天时地利,迈入这个时期较早,而得到了锻炼。记得“文革”中批判黑几论,其中有某人对下乡知识青年们说的话,说你们是第一代下乡的,凡是第一代的,中外古今都会得到好处(原话无法重述,到底有没有这句话我也未经查证)。如果就抱着得这个好处而加入“第一代”,自然有动机不够纯正之嫌,但“第一代”有益处确是普遍的不争的事实,这不必讳言。而且“第一代”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有他走来的脚步,穿着属于自己尺码的鞋子。因为另有文章来分析我这三十年的学术之路,我觉得我的自述不如另辟蹊径,便谈谈三十年前走过的几条小径。前后相加,或许更能凸现我这个全人。目前,中国现代文学研究领域在作的事情,还是要探询这段历史的真相,以便未来有一天能够整合进中国文学的大系统之中,尤其是整合进属于“现代化”时期的中国文学大体系之中。强调宽大的眼光,保持历史审视应有的距离,强调回到历史现场又不回避、无视任何时代文学研究的当代性质等等,都是为了这一点。因这段历史被部分曲解已经日久了。不要说观点,有些原始资料甚至从一开始搜集之日就已经带着偏见,有些资料即便早已被挖掘披露,但我们对它的文学史价值也未便认识清楚。比如华北沦陷区时期燕京的校园诗人吴兴华,在1986年我刚参与编辑《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不久,就曾大力介绍过。记得卞之琳先生还专为我们刊物写了《吴兴华的诗与译诗》一文(这在今天简直是不可思议呢),至今成了理解吴兴华的经典论文。但是吴兴华该如何入史呢?是作为最后的现代派诗人,还是作为沦陷区文学的特殊诗歌现象来看待呢?在现代文学史总归要汇入中国文学史的长河,而将来只能是越写越薄的时候,吴兴华还能浮出吗?这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分解,还是归纳。分解和归纳,是文学史家的基本工作方法。没有什么定于一尊的文学史。当文学史的叙述缘于某种原因,而变得日益僵硬的时候,我们就要来分解它。就要把文学现象摆得更开,挖掘得更深,仔仔细细检点我们的正误对错。我们现在还不到能真正“归纳”的时候,尤其不可急于用一种“主导思想”来归纳文学史实,不论这个“主导思想”是什么,它有多么高明。
三十年前有一部重放的外国片子名叫《红舞鞋》,当时看着让人感动。女舞蹈家的舞鞋如有魔法,穿上它就无从停下,直跳到呼吸最后的一息为止。那种为艺术舍弃一切的姿态今天看来已属古典,是包龙图爷爷年代的故事了,但仍无法叫我忘怀。仅此一点也能看出我的“代际”特征,和我的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我又是“市民”的儿子,我惧怕实际的政治,却脱离不开书本的政治。我有很深的自主性,关心日常琐屑,又想抓住未来的梦幻。我跟着青年一代已经改变很多了,我可以从286开始学用电脑,我可以去看现代派的艺术展,甚至可以逛商店买牛仔裤穿,学会打手机短信,但如果在心里不让我存点念想,我就一天起床后不知道干些什么好。我与“后现代”哲学算是无缘了。毕竟每一个时代的人都要穿着自己的鞋子走自己的路。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