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信
纵观华夏文明史,大凡有所为的仁人志士无不在青少年时就从才华横溢的诗作中显露其志存高远的雄才大略。历史上金戈铁马、叱咤风云、一代天骄的诸多帝王将相且不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开国元戎。谁个不是留下戎马生涯、诗意人生的壮丽轨迹。我近日拜读了《李栋恒将军诗词书法作品集》浩浩三大卷,更加坚定了这一理念。栋恒在17岁时的诗中写道:“小邑犹如闺宿楼,隔离天下几多州。长风健翮书间有,化古融今苦索求。”(《有感》1961年)古人看到的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栋恒看到的却是“长风健翮”,他要“化古融今”,并为富民强国而鼓翼欲飞。他的这种抱负在1963年人上海交大学习时写的《庆春泽》中表现得更直率,其下半阕云:“青春勃发寒门子,聚名城老校,比翼云津。寻觅书山,全忘路转林深。中华强盛钧天梦,报隆恩务抱经纶。看他年,妆扮神州,人尽东君。”莘莘学子,宛如怀抱春风化雨的“东君”,已跃跃“妆扮神州”大地。
栋恒将军的诗作志向高远,气象宏阔,这缘于他有扎实的格律诗功底和文学涵养。在一般人看来,写好传统诗词,特别是近体诗,难于掌握的是平仄、粘对、对仗、韵律等。其实,这些都还是进行诗词创作的技术层面上的问题。如同一个工人要熟练掌握的起码本领,是人们审美情趣原则固有的一个基本要求,但这也如同登斯楼要迈上第一个台阶,无此扎实的一步,就很难有今后凌绝顶的登攀。在当今浩浩荡荡的百万诗词创作大军中,还有不少挣扎在“技术层面”上难于展翮如我辈者,这是精品力作鲜出的一个重要症结。栋恒将军在中学时代的诗作就对包括平仄、粘对、拗救、押韵、对仗等技术层面上的这套本领已熟练掌握,这对他后来诗作包括意象、意境、章法、语言风格的艺术追求,对包括个人器识、襟怀、思想凝炼向哲学思维的升华,无不起到奠定基础的作用。
栋恒1970年携笔从戎,从此,他的许多诗作蕴含了强军富国之梦。他把自己从事的每一项工作和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和强军富国、为中华的崛起血肉联系在一起。清朝袁枚在《随园诗话》中说:“为人,不可以有我,有我,则自恃佷用之病多,孔子所以‘无固、‘无我也。作诗,不可以无我,无我,其剿袭敷衍之弊大,韩昌黎所以‘性古于词必己出也。北魏祖莹云:‘文章当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不可寄人篱下。”栋恒作为一名军人,作为军界一位高级将领。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他从入伍时起,就抱定“翘首环球赤,生平战马鞍”的志向(《入伍一周年作》),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而认定“人生自古谁无死,马革裹尸是英雄”的理念,才是军人的本色。他在《三十随感》里还写道:“吾辈胸怀常似海,蹉跎名利等云烟。”一个军人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其个人名利还何足挂齿!但他又时时把党和人民的“大我”装在心中,这就是他在诗中体现的“我”。如他在《率机械化集团军演习》中写道:“又是苍鹰眼疾时,天公偏爱铁军驰。荒原万里腾狮影,晴宇千寻掠隼姿。地裂天崩开火令,灰飞烟灭凯旋诗。大风忧曲何须唱,我自高歌砥柱师。”在《寒冬大风沙中部队演习》中云:“祖国有我雄师在,不教恶魔玷江山。”他还在一首《清平乐》中写道:“炼成铁骨钢筋,更增壮志凌云。来日硝烟若起,奇兵处处如神。”他把自己完全融化在党的事业中。栋恒走上领导岗位后,长期从事政治工作。政治工作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考察选用干部。这是关系到党的事业成败的关键。如他在《无题》中云:“三人成市虎,众口能烁金。若无辨奸术,空有伯乐心。”党的干部政策,由于长期受极左思潮的影响,吹拍拉扯,阳奉阴违,阴谋诡计,诸多不正之风,严重侵蚀着干部队伍的建设。这就不得不让一个正直的掌舵人以史为鉴,以人为镜,在人才的选拔上慎之又慎。我们从栋恒诸多的《读史》诗作里可以看出他在执行党的干部政策中的精心、才识和睿智。栋恒在这部作品集中,言志诗作占有较大的比重。这部分诗作,是他弃“小我”、扬“大我”的集中体现。这部分诗作的精彩和老道,是跟诗人的人格魅力、志存高远分不开的。一只理想于一把粗糠的母鸡决不能如鹰翱翔于碧海蓝天。栋恒是翱翔于诗空的矫健雄鹰。
诗是文学艺术的高峰。而诗的最高峰是哲学境界。诗充盈了哲学层面的内容,诗词作品才能给予人们实际生活难于给于的人生感悟。而哲学的最高峰,又常常和宗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栋恒这部《诗词书法作品集》里,启人心智的充满哲理的诗篇和诗句俯拾即是,如《雁》云:“不负清秋不负春,饥寒万里越云津。一年两度昭尘世,仰对青天大写人。”《虞美人·闻喜》云:“儿时闻喜心花放,笑挂眉梢上。中年闻喜喜无形,口不多言志欲摘天星。老来闻喜长猜度,辨析藏何错。心如古井气如磐,大树斜凭思索克新难。”《金风吟》云:“应时化物总无情。败叶残花落满城。不是金风清旧宇,人间哪得变晶莹。”写于1996年的《念奴娇·秦兵马俑》、《七律·读史》,以及《七绝·观世界杯足球赛有感》中的诗句“莫忘人生常得意,须知炎夏续凉秋”,《七绝·登山》中的诗句“君见骅骝闻鼓鼙,啸天刨地乐无穷”……一个充满哲人睿智和谙炼的政治工作者的形象便栩栩然站在读者面前。诗之易作而难工。关键是要看诗人的诗作能否由一般的艺术层面上升到哲学层面,不仅能以韵味感人,更能以明快的哲理昭示人生。栋恒的这部《诗词书法作品集》正是给人以这样的启示。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部《诗词书法作品集》,它是诗词与书法的璧合。书法和诗词同属“心灵艺术”,且同源。固然,诗人可不必是书法家,书法家也可不必是诗人,但书法家若有深厚的文化素养,特别是诗的素养,诗人也能通晓书法艺术。诗与书道相互滋养,相互渗透,书中寓诗采,诗中寓书情,岂不是锦上添花,为艺坛之大幸,人生之大快哉!集诗书画于一身的苏轼在回顾自己的一生时说过,诗可抒情寄志,“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他在诗坛、书界和画苑都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佳话。栋恒的诗成于“生活中,遇有感悟、忧乐,不吐不快时,便也诌上几句”;他的书法是“信马由缰写来”(《跋》),可谓道出他的真性情来。人生能以如此爽快豁达的物镜、情境、意境,去营造诗书双美的心境,那该是多美的营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