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伯达
第二章、伪古玉的涵义及其专著
伪古玉是在出土历朝古玉供不应求或价格高昂的情况下出现的,它是以获得高额利润为目的而制造的假货,和我们今天所说的假冒产品的情况相似。但伪古玉与一般假冒产品又有所不同,其虽伪却未必劣,个中也有精工之作,有收藏玩赏价值,这是需要区别对待的。
伪古玉始于何时?诸家说法不一,有唐宋以后、宋政和宣和间、明末等三种说法。主张唐宋以后者是吴大潋;认为宋政宣间者是陈性,两人均为晚清之人。他们二人隔着元明二代提出以上论点,却又缺乏论据,也许是据先人相传或出自主观臆断。我所能查到的谈及伪古玉的著录中,比较可靠的则是明末高濂所撰《遵生八笺》。《遵生八笺·燕闲清赏》谈到“近日”苏州制造伪古玉的情况,比唐宋以后说、宋政宣间说更为可信。而明初曹昭所撰的《格古要论》,仅列举玉器、玉名、古玉,并未提到伪古玉,想必明初伪古玉的制造尚不为人们所注意。随着经济繁荣、文化发达,至明末伪古玉制作渐增,流传于古玩市场;也必有上当受骗的收藏家以假当真收入箧笥,或有被鉴定家识破者并加以记录,使我们今天得以看到记述明末的伪古玉及其做工和特点。
清代有关伪古玉的记录,似首见于《博物要览》。此书记载:“以药物薰烧斑点作血沁、尸古之状”。首次指出清初已有伪古玉薰烧伪沁。嗣后乾隆御制文《玉杯记》,亦记述人工伪沁之事。这篇文章作于乾隆十八年(1753年),反映了清初康熙时制作伪古玉的有关情况。乾隆帝看到玉杯之后险些被骗,误以为炎刘之物,其中最具有欺骗性的就是沁色。此文记述了宫廷玉工姚宗仁先祖的染玉法,说明清初伪古土已重人工沁色,这一点较明末伪古有所不同。
清代嘉道成年间的陈性,所著《玉纪》成书于道光十九年(1839年)。陈性善弹剑,喜谈兵,而尤好玉成癖。他从其父手中继承了八十一件古玉,视若传家宝,故以“八十一五山房”为其斋号。今查《玉纪》,记有出产、名目、玉色,辨伪、质地、制作、认水银、地土、盘功、灰提法、养损璺、忌油污等十二则。此书初成时似末刊行,由时人之好玉者辗转传抄,据杜文润跋,太平之役前曾见《玉纪》成书,同治十三年(1874年)仅得李斐山抄存《玉纪》数纸,似不全本,亟付刊。后由高文淇得倪光禄本,又得两抄本加以校勘考证,并抄评论数则附之,于1912年出版,即为今所见本,此本系继杜文润版(同治三年,1864年)之后的第四个版本。考《玉纪》纯属收藏家鉴定玉器的心得,首立“辨伪”一则,可知此时伪古玉泛滥,充斥市场,使藏家大感困惑,更枉费巨额银两,故辨伪成为他们的当务之急。所以《玉纪》流传颇广,传抄难计,付梓刊行至少已有四版。1918年吕美璟补《玉纪》之所未记者,故名《玉纪补》。1925年画家李凤公以传人的“科学新智识”而辨别古说,“存其是者,辨其非者”,得若干条结论附刊原著之后,名曰《玉纪正误》,就原本之出产、玉色、辨伪、质地、制作、认水银、地土、盘功、养损璺等九则作了科学解释,予以匡正,是当时“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成果之一。
1942年由东武待价轩刊行的《古玉辨》,作者刘大同,恐人不能辨古玉之真赝而作此书,是继《玉纪》之后的又一本涉及玩赏、收藏及辨伪等专题的著作。全书共分七十九条目,可谓详备。刘大同有着六十余年把玩佩带玉器之经验,是书可视为他本人收藏、鉴考、辨伪的经验总结,在条目中对吴大潋之《古玉图考》、陈性之《玉纪》中的某些附会臆断,作了匡正,但他对沁色的解释,仍未超出《玉纪》,缺乏新意。
有关古玉鉴考的《玉谱类编》《古玉图考》《玉说》《玉雅》等著作,亦多少涉及辨伪问题,盖多沿旧说,似未超越上述辨伪之作。《古玩指南》出版于1942年,第一版五百本未兼旬,即完全售罄,同年十月再版。此书是一本颇受欢迎的古玩全书,共分三十章,讲及二十九种清玩,其中第八章为玉器,第三节旧玉之伪造,第四节旧玉之鉴别,均涉及古玉辨伪,可供参考。
温故知新,我们在学习古玉辨伪时,尚须熟读上述有关鉴考和辨伪等古玉专著,以便了解从晚明到1950年这三四百年伪古玉的情况,及前人辨识伪古的经验,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讨研究当代(20世纪80至90年代)伪古玉的玉材、形饰、沁伤作伪的手段,以识破新伪。当然,我们学习辨伪的重点在于古玉,新伪情况甚为复杂,尚未见揭露内幕的文章,不可得其详,亦难完全识破,所以,本文不涉及新伪问题。
过去,在“仿古”与“伪古”两词的应用上,有时以“仿制”代替“伪古”,或将“仿古玉”含义扩大到包括“伪古”在内,这似为用词习惯或对词义的理解过广所致,在读古文献或文章时注意即可,但是今后要严格区别“仿古”与“伪古”的不同,尽量避免含糊混淆,不要造成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