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轻的声音（组诗）

刘景志

高抬一脚

高抬一寸，一队蚂蚁

就会从我伟大的脚下经过

镇定这一下

恐惧了现在的心情

一脚下去，或许更多的蚂蚁死去

其中一只可能是我

忽然想到，要在远方建筑一个巢穴

安放卑微的生命

回过头

有时候真想回过头去

把太阳画上飞高的风筝

骑着白云，唱一只鸟的歌谣

五十年后，天还是那样蓝

云还是那样白，不经意地

我也没有那时的我了

叶子烟

躺在父亲的脚边

一点火星吧嗒

燃亮每一个有雾的清晨

那时不明白，一杆叶子烟

烧着一家的希望

只是听见了父亲说

叶子烟，化痰

一棵草

那一年割破了我的手指

一滴血，我用心培植的一个约定

在掌心早已千疮百孔

雨过了，安详地向泥土低下头

我还恋着深深的绿

中秋望月

谁还守着一棵树，等着一个日子

把桂花泡进一个女人的泪里

撒下三千丈银发，回头

蒙目龙的梦里，不知寂寞

向北，向北，随父亲的背影远去

风从北方吹来

父亲说，我来自北方

从此，背井离乡的思绪没有湿润过

天空越来越远

我的河流安静地冻结

迷茫深处，只有北方吹来的风

唱着我雪白的歌谣

最轻的声音

我努力说服，让身体慢慢痛

落叶覆盖的伤口

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一片雪花送别一个名字

黑仁的后面熄灭视觉

草茎上的青春，落地无声

远方，让泪水落下

说出母亲的名字

天空坠得很低

鸽子飞出了黄昏

母亲说，又过了一年

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

母亲的臂弯里

一把流动的月光

丈量晴空的深度

现在我依然嗅一路芬芳

不变的语言

说出一个母亲的名字

一点秘密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只是在你的座位后面

我抚摸过你的一缕青丝

脸红了，幸喜没被同学发现

相信你一定不知道

薄香飘来，尖锐的痛

隔着半米的距离

好想好想告诉你，这个秘密

在你的额头泛起了霜花

纸飞机

我的飞机一次次打旋

最后还是坠落

多年以后

第一次坐进大鸟的腹部

喷火驱使钢铁的机械

缩短世界的距离

眼睛贴着舷窗

心飘进云的海洋

我想裁云为纸

掷出一架纸飞机

那一年

多年后，吃到面条、馒头、包子

偶然会想起，说不清哪一年

夏天的田野里，饿着肚子

一条蛇的冰凉经过手背

惊落了少年的几滴泪水

在阳光的酷烈下晾干

从那以后，麦穗的针刺

如正午的太阳刺着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