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工
想起一个朋友说过的一句话:旅行并不是要不停地往前走!大理。其实就是一个可以让疲惫的心停泊的地方。
我会选择停留在大理而不是丽江。大研镇如今是一座喧闹的城,其中塞满了商业和暧昧,是一座纳西文化空城。而大理依然可以有一份宁静,让你感觉到时光的柔软,比起丽江的小桥流水,大理古城可能少了一份灵秀轻盈,甚至有那么一点呆板俗气。不过有一处地方,却能让你有一种独特的内心体验,这是大研镇四方街找不到的,她就是大理的洋人街。
洋人街上有许多充满异域风情的小酒吧。与大理的气质结合得很和谐。丽江的酒吧并不适宜一个人独处其中,而洋人街酒吧大多数很安静。你可以点一瓶大理啤酒静静地喝,背景音乐迎合着一种颓废的浪漫;你可以自己靠在某个角落想自己的心事或读一本过时的书;也可以与不同肤色的人打声招呼。然后继续自己的孤独。没有人关心你是谁,来自什么地方。我喜欢这样的气氛,终于摆脱身份和处境而与自己单独待在一起。只有不再焦虑你自己是谁的时候,心灵才能得到些许自由。据说,泡在洋人街上的老外大多数是穷人或学生。他们不工作也不梦想追求社会成功。拿着政府救济的钱财就可以在中国生活得很舒服,很自我了。这些老外也参与营造大理的闲适自在,不思进取,实践着克鲁亚克式的遁世观念。我在酒吧看的一本书上说:克鲁亚克某次在美国西海岸的一家酒吧对众人进行讲演,公开鄙视“那些跑通勤的人,他们的领口领带系得紧紧的,被迫每天凌晨在米尔布雷或圣卡洛斯赶5:48的火车去旧金山上班”。他只欣赏灵魂自由的人、诗人和流浪者,这些人是“大路之子,观看货运列车隆隆驶过,体验天地之大以及感受古老美洲的重量”。
洋人街酒吧里大多数人是那些“在路上”的旅行者,喜欢不拘的生活和天马行空的自由,话不多。这些人来到酒吧也许跟我有同样的感觉:泡吧的目的不唯一个酒字,而是为了感受一种气氛和情调,我就从来不曾在洋人街酒吧见过喝得酩酊大醉的人。无论是新开张的还是老的酒吧,内部都是老式的怀旧陈设,墙角或壁龛里放着造型奇特的器物,具有某种部落色彩和超现实主义的味道。有的酒吧桌椅甚至是用废弃的洱海旧渔船的船板做出来的,保留着风化的痕迹,那些岁月的刻痕弯弯曲曲。从这些弯曲印痕里,甚至可以嗅出一股鱼腥味,恍然听到洱海的渔歌。我觉得酒吧的墙上可以挂一个不会走的或时针倒转的钟,把时光留在现在或过去,因为未来无常不值得去期待。
洋人街酒吧的墙上贴满了旅行照片,诸如梅里雪山、飞来寺、洱海、怒江大峡谷、重丁教堂、哈巴雪山登顶、红土地、哈尼梯田等。我想这些旅行者是以一种朝圣般的心情按下快门的。云南的山山水水和风土人情,抚慰了多少迷惘的心!酒吧里的留言簿上用各种语言和字体写满了心情或者有趣的调侃。我借着昏暗的灯光在那上面写下的是一首梨花诗:
历史上
唯一对流放心存感激的
是诗人杨升庵
因为他的流放地
是人间天堂
白天,常常看到有老外单独一个人捧一本书,就着一瓶啤酒在酒吧的外廊一坐就是半天,慵懒地享受着阳光。在大理泡吧,我也是一个人单独去的。一个人自斟自饮却不会尴尬不适,这种清净无为的状态正是我所需要的。洋人街酒吧的啤酒比丽江酒吧便宜一倍,而气氛更加闲适,而且喝的就是本地啤酒,自然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我经常为一个人单独旅行倍感尴尬,例如莱次去元谋,没有一家餐馆为一个人个体服务的。因为中国人吃饭从来都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我对酒吧这种泊来的文化现象心存好感,其理由之一就是。它认同人在本质上就是孤独的。尽管马克思强调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但是偶尔的出走和疏离,带来的却是一种天地宽广,呼吸顺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