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恋

叶雪松

一

杨青和阿凤是一对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夫妻。两口子苦干了一年,满以为能拿了工钱回家过个肥年,可老板突然像在人世间蒸发了一般。按杨青的想法,要和工友们等老板回来拿了工钱再走;可阿凤说,他们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要是再耗下去,回家的路费都没了,总不能讨饭回家吧!此时此刻,夫妻俩坐在候车厅里长吁短叹。

阿凤心情不好,免不了埋怨杨青没本事,嫁给他亏大了。媳妇说的也对,自己要有本事,也不致于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可阿凤一叨咕就没完没了,杨青受不住了,夫妻俩吵了起来。

阿凤伤心得掉眼泪,杨青见媳妇哭了,心也软了,就过来好言相劝。正在这时,旁边有人说话了:“这位兄弟,你们给哪家公司干的活儿?”两口子抬眼一看,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笑着跟他们打招呼。那人衣冠楚楚,身材微胖,看起来不是个寻常百姓。杨青正愁摆不脱阿凤的唠叨,见中年人问起,就向中年人说了自己的遭遇。

中年人听后说:“兄弟,我叫郑明礼,也是苦出身。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就试试为你们讨要这笔工钱,你看怎么样?正巧这家公司的老总是我大学同学,没准能给我一点薄面。”

听了中年人的话,杨青和阿凤喜不自禁,当场表态:如果中年人能将工钱要来,他们愿将一半工钱作为酬劳。

中年人说:“你们挣的是血汗钱,我怎么会要你们的酬劳呢?我在省城的事已办完,正准备回家。你们先随我找个住处住下,我这就去为你们讨要工钱。以后,你们叫我郑哥就行了。”郑明礼将他们安顿在一个小旅店里,就为杨青和阿凤讨工钱去了。

第二天,当郑明礼将一沓钱交到他们手上时,杨青和阿凤高兴得差点给郑明礼跪下。郑明礼说,他只要到了5000元,还差3000元,老板说什么也不给了。要不是看在他们是同学的分儿上,一分钱也休想要到。

杨青和阿凤已经知足了。他俩为表示感谢,拉着郑明礼去饭店。几杯酒落肚,话就多了起来。

郑明礼说:“杨青兄弟,如果你们信得过我,不如给我打工,我保证不让你们吃亏。”

杨青觉得郑明礼这个人讲义气又实在,跟着他干准没错,于是就问郑明礼雇用他们做什么?郑明礼说:“我准备建一个肉鸡场,正愁没人手呢。现在肉鸡很走俏,你们想想,不比当搞建筑的民工强?”

就这样,杨青和阿凤跟着郑明礼来到邻县一个小镇上,被郑明礼安顿在一个小院里。

二

这天晚上,杨青从野外的肉食鸡场赶回到家中。肉鸡行情很好,头一批肉食鸡刚上市,郑明礼就给了他2000块钱。五十多天就挣了2000块,这是杨青做梦也没想到的,照这样下去,一年少说也挣万儿八千的。阿凤怀了孕,郑明礼便让杨青一个人守在鸡场。好几天没见媳妇了,杨青心里头怪想的,晚上就抽空回来看看媳妇。

杨青老远就望见自己家的房子里还亮着灯,心想一定是阿凤开灯壮胆呢!杨青想敲门,可一想外边这么冷,让阿凤出来不方便,就从院墙上跳进了院里。他正往屋里走,忽见窗户上又露出了另一个身影。这不是郑明礼吗?他半夜三更到这儿来干什么?杨青悄悄上前往里一望,阿凤竟躺在郑明礼的怀里呢!

杨青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他真想冲进去,可还是忍住了……

原来,郑明礼在火车站就相中了长相俊俏、涉世不深的阿凤。当他在一旁听到小两口进城打工讨工钱未果时,一个阴险的计划就在他心里萌生了。他假称替他们讨回工钱,其实是他自己掏的腰包。他将杨青支到野外养鸡,一方面是见他长得壮实,人也憨厚,会给他带来不菲的收入;另一方面也是将他支开,为自己跟阿凤接近创造机会。

一天晚上,郑明礼悄悄溜到了阿凤的房里。半推半就之下,阿凤被郑明礼抱上了床。阿凤之所以没有拒绝郑明礼,一是怀着报恩的心理,二是见这男人虽说年纪大了一些,却是个有钱的主儿,再加上郑明礼会哄,也就心甘情愿地跟了他。

杨青憋了一肚子气回鸡场。他之所以没有冲进去捉奸,一来是给自己留个面子,二来也想给媳妇一个面子。他想过两天等这笔工钱到手后,就带着媳妇回老家,要是媳妇跟他回去,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杨青一路正想着心事,忽然看见月光下有两个青年正围着一个姑娘抢劫。杨青一见姑娘向自己求救的可怜目光,他将自行车一放就冲了上去。两个歹徒见他要管闲事,就向杨青围攻过来。杨青根本不惧,不一会儿就将这两个人打得鼻青脸肿,一溜烟跑了。姑娘忙上前道谢,杨青告诉姑娘,他自幼随父习武,这两个毛贼根本算不了什么。

见姑娘依然惊魂未定的样子,杨青就请姑娘到他的鸡场里呆到天亮再走。姑娘答应了。杨青问姑娘是哪儿的,姑娘说她叫郑娉娉,是镇医院的医生。杨青就问郑娉娉是否认识一个叫郑明礼的人,姑娘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说郑明礼就是她爸爸。姑娘说,她爸爸非要她嫁给镇长的儿子齐大明,明天就要相亲,可她并不怎么喜欢他,所以最近心情有些不好。今天晚上,她去同学家散散心,回来晚了才遇上歹徒。

这真是冤家路窄,刚才他救的竟是仇人之女!怪不得郑明礼前几天说他要当副镇长了,原来是拿自己的女儿铺就升迁之路。想起媳妇在郑明礼怀里千娇百媚的样子,杨青产生了一个荒唐大胆的念头……

却说齐镇长的独生子齐大明在上初中时就相中了郑娉娉,那时候他爸爸还只是一个普通干部,郑娉娉对他来说可望而不可及。可他没想到,他爸爸成了一镇之长后,郑娉娉的爸爸竟然主动托媒人要将女儿嫁给他。昨天晚上他一夜没睡着,因为今天就是相亲的日子。

早上,齐大明情绪激动正等着郑娉娉上门,一个小伙子从门外进来问:“谁是齐大明?”

齐大明忙说他就是。小伙子“嘿嘿”一笑问:“听说今天你和郑娉娉相亲,有这回事儿吗?”

齐大明疑惑地点了点头。小伙子这才说:“齐大明,你还不知道吧,郑娉娉现在正跟我谈着对象呢!我们俩感情可好了,她告诉我,是她爸爸逼着她非要和你相亲的。”

小伙子说完就转身走了。小伙子的这番话给齐大明来了个透心凉!再怎么着,他也不能夺人所爱啊!所以,当媒人兴冲冲地领着郑明礼一家人来相亲的时候,齐大明阴着脸儿,将早上小伙子的那番话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一遍。

末了,齐大明说:“郑娉娉,你心里有了人,还跟我相什么亲?我齐大明再怎么喜欢你,也不能做这种昧良心的事!”齐大明说完转身出去了。

自然,这门亲没相成。回到家后,郑明礼就责问郑娉娉和别人谈恋爱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郑娉娉说,她压根儿就没和谁谈过恋爱。她怎么也想不出来,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到底是谁……

三

其实,那个小伙子就是杨青。当他得知郑娉娉相亲的事儿被他搅黄后,心里乐开了花。当他听说郑明礼想通过女儿往上爬,就决定在背后拆他的台。不过,杨青可不是暗地里使坏的小人,第二天,他就到医院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郑娉娉。

郑娉娉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杨青说:“这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爸爸!”郑娉娉疑惑不解,杨青就将郑明礼霸占他妻子阿凤的事说了一遍。

郑娉娉没想到爸爸竟是这样一种人。从杨青的言谈举止中,郑娉娉感到他说的是真的。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报复了郑明礼,杨青心里稍稍找到了一丝平衡。这天,杨青把回老家的想法跟阿凤说了,阿凤惊得睁大了眼睛。她正感受着郑明礼给她带来的好处,自然不同意跟丈夫回老家,两口子吵了起来。

杨青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和郑明礼做的好事!”

阿凤说:“没凭没据的你胡猜什么?我和郑明礼怎么了?要不是人家,跟着你还不得喝西北风啊!”

两个人越吵越凶。阿凤知道,毕竟是自己对不住丈夫,所以吵了一阵子后,火气就消了下来,说:“跟你回去也行,可咱们现在底子薄。这样吧,等咱们攒够了做生意的本钱,我立马就跟你回去。我和郑明礼还不是逢场作戏?你也不要太认真了,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咱的家?”

女人要是变了心,十头牛都拉不过来。杨青真恨不得痛打阿凤一顿,可一想阿凤肚子里怀上了他的种,好歹她也是孩子的妈呀!杨青的心就软了下来。不久,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压在杨青心头的不快也就暂时抛到了九霄云外。杨青给儿子取名叫强强,希望他长大后各方面都强过自己。

有了杨青的默许,郑明礼和阿凤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杨青表面上装作不知道,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样让郑明礼难堪。其实,郑明礼早就从女儿那儿知道搅黄她和齐大明婚事是杨青所为,因为他舍不得阿凤,所以暂时将这件事埋在心里,以后找机会再和杨青算账。

最近一段时间,郑娉娉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也许杨青是对的,如果不是因为爸爸,他是不会去搅她和齐大明的婚事的。比起爸爸来,他这点小小的报复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没敢将爸爸在外边拈花惹草的事情告诉妈妈,一连多日,郑娉娉精神恍惚,杨青的形象交替着在她眼前晃动。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她对他竟恨不起来。

这天晚上,郑娉娉正在灯下想着心事,郑明礼走了进来,压低声音说:“娉娉,爸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受,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得面对现实。他杨青对咱不仁,咱就对他不义。杨青的心肝宝贝就是他的儿子,想要报复他,就得在他儿子身上下手。”

郑娉娉浑身一颤:“爸的意思是……?”

郑明礼诡秘地一笑:“傻孩子,你紧张什么?咱们又不是要弄死他儿子。那孩子现在还不会张口说话,你只要悄悄把他变成聋子哑巴就行。”

其实,郑明礼这么做有他的小算盘。在他看来,孩子是联系夫妻感情的纽带,如果将强强弄残,存在于阿凤和杨青之间的纽带也就名存实亡,那时,阿凤就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郑娉娉怎么也没想到爸爸的嘴里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见女儿没言语,郑明礼又说出一番话来……

四

任何有血性的男人都不能容忍妻子红杏出墙,杨青自然也不例外。本来,杨青想观望一段时间再说,可有一回看到阿凤当着他的面跟郑明礼肆无忌惮亲热的样子,离婚的决心就下了。又一批肉食鸡出栏后,杨青就跟阿凤离了婚。孩子还小,判给了阿凤。因为杨青有了些积蓄,就将郑明礼的鸡场买下来了。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闲暇时能看看强强。对他来说,强强可是他的心头肉啊!

这天,杨青又想强强了。自打和阿凤离婚,杨青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强强了。他将鸡场上的工作打理完后,就来看强强了。

来到昔日的家门口,杨青刚想推门进去,却发现门上挂着把锁。这时忽听有人招呼他,回身一看,对门那个绰号“小桃花”的女人正冲着他笑呢!

杨青早就听人说过,“小桃花”是郑明礼的相好,她的丈夫“大头瓜”敢怒不敢言。自打阿凤来了后,“小桃花”就失宠了。

还没等杨青开口,“小桃花”就亲热地说:“杨青兄弟,来看孩子了吧?”杨青点了点头。“小桃花”说:“街上人多,来,到屋子里头说话儿。”

杨青有些迟疑,被“小桃花”硬给拽进了屋。她告诉杨青,郑明礼借出差之机带着阿凤旅游去了,强强被郑明礼送到郑娉娉那儿了。

末了,“小桃花”撇着嘴儿说:“杨青啊,你这婚离了就对了。不是嫂子说你,像你这样的小伙子,找啥样的女人找不着呢?”“小桃花”说到这儿向杨青抛了个媚眼儿,“阿凤她是身在福窝不知福啊!我要是能摊上兄弟你这样的男人,也就没白当一回女人了。”

杨青说:“嫂子啊,咱们可是同病相怜哪!”

“兄弟,绿头巾可不是好戴的。你一个堂堂大男人,这口气就算咽下了?”“小桃花”说着用胳膊有意无意撞了一下杨青的身子,又向他抛了个媚眼。

杨青见“小桃花”这么问,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他压低声音对“小桃花”说出一番话来。“小桃花”听后不由笑逐颜开:“兄弟,你说话可当真?”杨青正色说:“嫂子,我杨青向来说话算话。”

杨青说完,走出了“小桃花”的院子。望着杨青的背影,“小桃花”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五

那天,郑娉娉在值班,郑明礼抱着强强走进来:“娉娉,我和强强他妈出去几日,剩下的事情就看你的了。”还没等郑娉娉说话,郑明礼将孩子往床上一放,转身走了。望着活泼可爱的孩子,郑娉娉的心里成了一团乱麻。

郑娉娉喜欢孩子,所以带着强强一点也不觉得麻烦。爸爸让她趁机下手将强强弄残,不要说是对这么活泼可爱的小生命,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犯罪!不管爸爸怎样说,她都不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的。

强强也十分喜欢郑娉娉,和她形影不离。这天中午,郑娉娉正给强强喂奶粉,杨青来了。小家伙一见爸爸,高兴得手舞足蹈。看着父子俩的亲热劲儿,郑娉娉觉得杨青是个好爸爸。

杨青对郑娉娉照顾强强说了一大堆感谢话。末了,他请求将强强带回鸡场住上几天。郑娉娉关切地说:“你一个男人家,活计又多,能将这孩子带好吗?”杨青憨厚地笑了笑:“没事儿,我实在太想强强了,就是想和他多呆一会儿。这几天麻烦你了。”

杨青将强强抱在怀里回到了鸡场。他在心里盘算着,等这孩子稍大一点,他就带着强强回老家去。可他毕竟是个粗心的男人,带强强回家的第三天,强强就又哭又闹,脸上烫得跟火炭似的。就在杨青不知所措的时候,郑娉娉来了。

原来,杨青将强强抱走后,郑娉娉就有些担心。她和强强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只有几天,但她已经深深地喜欢上强强了。杨青是个男人,活又忙,能照看好强强吗?自从那天杨青来接强强,不知为什么,原先笼罩在她心头的不快烟消云散了,而且还有一丝说不清理还乱的情愫在里面。人家救过自己,就是一报还一报,也算扯平了。再说,她并不喜欢齐大明。还是那句话,所有的一切都因为那个不争气的爸爸引起的。也不知为什么,这几天,强强和杨青的影子翻来覆去出现在她的梦境中,今天是她休息的日子,就迫不及待地赶到鸡场来了。

郑娉娉的出现,让杨青颇感意外。郑娉娉一见强强的症状,就知道他患了急性肺炎,于是马上和杨青抱着强强上医院。几瓶点滴下去,小家伙的脸上又有了笑意。

看着强强有了笑容,杨青说:“娉娉,谢谢你!要不是你,强强就危险了。”

郑娉娉说:“我可不是冲你,我是冲强强。”

杨青真诚地说:“娉娉,那件事情都是我不好,是我伤害了你。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如果能赎我的罪,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用我的一生来赎我对你所犯下的罪过!如果你愿意,我娶你都成。噢,对不起,你看我都胡说些什么了,我怎么能配得上你呢……”

杨青恭恭敬敬给她鞠了一个躬,然后走出了她的房间。郑娉娉怎么也没想到,杨青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因为这句话,郑娉娉夜里不知翻了多少次身。

一个月过去了,阿凤和郑明礼连个电话都没往回打。郑娉娉要到省里进修,杨青就把强强接回了鸡场。进修期满,郑娉娉也不知为什么,她的双脚就踏在了去鸡场的路上。

正值雨季,通向鸡场的路被一条湍流拦住了。郑娉娉想趟水过河,不料被急流冲倒在水里了。正在危急时刻,杨青听到她的呼声,不顾一切地跃入水中将她救了上来。两个人回到鸡场的院子里,可强强竟然不见了。两人找遍了鸡场的每个角落,也没发现强强,只是在河边发现了强强的小鞋。强强早就会爬了,难道小家伙是趁杨青去救郑娉娉的时候爬到河边,被急流冲走了?杨青顿觉五雷轰顶,当时就瘫坐在地。

郑娉娉哭泣说:“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救我,强强也不会出事儿!”

见郑娉娉哭得泪人儿一般,杨青反过来安慰她:“娉娉,这又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强强的命不好,这都是我作的孽呀!”

郑娉娉向镇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派人在河下游打捞,可是连强强的影子也没见到。

六

郑明礼和阿凤回来了。这些天,阿凤跟着郑明礼逛了江南好几个大城市,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半路上,郑明礼问阿凤想强强不?阿凤说:“我才不想他呢,早知这样,当初判给他爸就好了。”她已经下定决心嫁给郑明礼,过甜蜜的二人世界了,郑明礼这次回来就是向妻子摊牌的。

却说郑明礼正背着手从阿凤那儿出来,这时,他遇到了多日未见的旧相好“小桃花”。自从和阿凤粘上后,郑明礼就再没有踏进“小桃花”的院子。这么长时间未见“小桃花”,郑明礼忽然觉得这女人比以前更有风韵了。

“小桃花”眯缝着眼睛勾他,郑明礼就跟着她进了屋。不管怎么说,“小桃花”也是他的相好啊!阿凤再好,老在一块也腻了。进了屋子里,就说了一大堆暖心窝子的话,“小桃花”也被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就在两人亲热的时候,门“咣当”一下被踹开了,“大头瓜”凶神恶煞地冲了进来。以前,对郑明礼和“小桃花”的事,“大头瓜”睁只眼闭只眼,这家伙为了财,头上宁可顶着绿帽子。可这回尽管郑明礼磕头作揖,“大头瓜”不但不依,还将郑明礼捆了起来,然后送到派出所。

郑明礼厚着脸皮说他和“小桃花”是你情我愿,哪知“小桃花”却不买他的账:“警察同志,这家伙缠了我好几年了,弄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这回趁我们家当家的不在家,又要那样,警察同志,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郑明礼想不到“小桃花”会来这手,只有自认倒霉。他哪知道,杨青买通了“小桃花”在报复他呢!

原来,杨青知道“小桃花”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对郑明礼跟阿凤相好恨之入骨。那天他灵机一动许诺“小桃花”,如果替他报复了郑明礼,就送给她1000块钱。“小桃花”见钱眼开,就答应了杨青。

经过核实,警察认为郑明礼与“小桃花”属通奸,对两人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郑明礼以为这下没事了,这时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

所长接完电话,脸色刷的就变了:“来人,将郑明礼给我铐上!”

郑明礼脑袋“嗡”的一声:“所长,不是没事儿了吗?怎么又把我铐上?”

所长严厉地说:“郑明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犯了什么法,你自己心里明白。来人,将他先带下去,等会儿县局的同志来审他。”

半个小时后,县公安局刑警队王队长来到他的面前:“郑明礼,知道我们为什么拘审你吗?”

郑明礼“嘿嘿”一笑:“知道知道,我犯了点生活上的错误。这男人嘛,有时候就是管不住自己,今后我一准改。”

王队长用犀利的目光审视着郑明礼:“郑明礼,有句话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干了什么你心里都清楚,要知道,主动坦白和我们说出来是两个后果。”

郑明礼的冷汗越渗越多,不过,他仍然狡辩说自己实在不知犯了什么法。王队长“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张照片上的人你总不会不熟悉吧?”

王队长将一张照片递到郑明礼面前,郑明礼一下子就瘫软了。原来,这照片上的人是强强!

郑明礼原想等他回来后,女儿就将强强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残疾了。他来到医院,女儿的同事告诉他说,郑娉娉外出学习去了,强强被他爸爸抱走了。郑明礼想知道女儿究竟有没有对强强下手,他打女儿的手机,可郑娉娉的手机始终关机。于是,他就悄悄趟河来到鸡场。老远他就看见杨青在鸡场的空地里逗强强走路,据此他断定女儿没向强强下手。

这时,郑明礼意外地发现,女儿竟然也朝鸡场走来。郑明礼想看看女儿到鸡场干什么,于是就躲藏在一个僻静处。他看到女儿趟水过河,由于水流过急,竟然跌倒在水中,这时杨青放下儿子跃入水中去救女儿。趁这工夫,郑明礼将强强抱起来,故意将强强的鞋放在河边,然后顺着鸡场后边的小路跑了。

郑明礼抱着强强打车来到邻县的一个偏僻山村,将强强丢在一户人家的柴垛旁,他想让杨青一辈子都承受丢子之痛。他哪儿知道,那户人家发现强强后就报了案,当地公安机关将强强被弃之事在新闻媒体上播报了。恰巧,拉着郑明礼去邻县的那个司机从电台广播上听到了这个消息,他越想越觉得郑明礼的嫌疑最大,于是就打了电话。邻县公安局让他去一趟,他开车到那一看,被遗弃的孩子正是郑明礼打车时所抱的那个小男孩。他在小镇上跑出租,认识郑明礼,于是公安局立即发出了缉捕令……

七

杨青也没想到,强强这么快就被找回来了。自打强强丢失后,杨青没少挨阿凤的数落。现在,偷走强强的郑明礼被抓起来了,不知她又有何感想,杨青恨不得狠狠揍她一顿!

当郑明礼被“大头瓜”捉奸扭送到派出所的时候,阿凤对郑明礼恨得牙根疼。此时当她得知郑明礼偷强强的事,她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来。她知道,郑明礼肯定要被判刑,这样的话,她跟郑明礼相好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直到这时候,她才后悔当初背叛了杨青。

阿凤来到鸡场找杨青希望复婚,杨青对她说:“如果你有夫妻之情,又怎能因为一点小利就和郑明礼在一起?你是强强的妈妈,孩子判给你了,可你拍拍胸口自问,你是个合格的妈妈吗?”

杨青一番话说得阿凤羞愧难当,她只好耷拉着脑袋回去了。

自打强强回来后,郑娉娉几乎天天来看他,杨青的小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这天,郑娉娉从鸡场回到家,她惊异地发现,门外停着一辆豪华小轿车,家里来了一位衣着讲究的中年男人。一进门,中年男人就上下打量着她。

妈妈祁海霞见她进来,指着中年男人对她说:“娉娉,有件事情我瞒了你二十年,郑明礼并不是你爸爸,他才是你的亲爸爸呀!”

郑娉娉当时就愣在那儿了。这时妈妈流着眼泪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祁海霞年轻时跟一个叫宋梅生的男人结了婚。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了她。当时,宋梅生的母亲因为上一代人的恩怨,强烈反对两人的婚姻。两个人没法,只好偷着结了婚。宋梅生的母亲知道后,她当着儿子的面将农药喝进了肚子里。宋梅生和祁海霞没办法,只好离了婚。因为生的是女孩,宋家不要,祁海霞只好带着女儿独自生活。后来经人介绍,才来到300里外嫁给了离异的郑明礼。从此以后,祁海霞和宋梅生就彻底断了联系。这些年来,祁海霞带着女儿含辛茹苦,受尽了郑明礼的虐待。

那么,事隔多年,宋梅生又是怎么找到她们母女的呢?

原来,强强失而复得,省电视台的《新北方》栏目专门作了报道。《新北方》是宋梅生每天晚上必看的栏目,这天晚上,宋梅生看着看着就被吸引住了。电视里的年轻姑娘长得和自己的前妻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忘记祁海霞和女儿。他在心里一算,女儿也像电视里这个叫郑娉娉的姑娘一般大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打听祁海霞的下落,可没有打听到一丝有关她的消息。他和现在的妻子结婚多年,到现在也没有子女,当他看完《新北方》,萌生了一个想法。他从《新北方》栏目组那儿打听到郑娉娉的工作单位,于是他驱车来到小镇医院。那天郑娉娉不在医院,医院同事告诉宋梅生,郑娉娉的父亲叫郑明礼,母亲叫祁海霞。宋梅生又惊又喜,祁海霞不就是前妻吗?他找到了郑娉娉的家,一进门,宋梅生就看到了二十年未见的祁海霞,不一会儿女儿也回来了,宋梅生高兴得掉下了眼泪。

亲身父亲的突然出现,郑娉娉一点也没有思想准备。不过,当她看见宋梅生和妈妈满眼是泪,她还是怯怯地叫了一声“爸爸”。

八

强强找到了,郑明礼被刑事拘留,杨青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高兴。昨天,他已经将1000块钱拿给“小桃花”了,他想,现在该是回老家的时候了。

杨青正收拾行李,郑娉娉走了进来。看到郑娉娉,杨青内心十分感慨。他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郑娉娉了。当他告诉郑娉娉明天他就要带着强强回老家时,郑娉娉沉吟了一会儿说:“能不能不回去呢?”

杨青愣在那儿了:“不回去?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吗?”

郑娉娉鼓足勇气认真地说:“就算为了我,不可以吗?”

“为了你?”面对郑娉娉火热的目光,杨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郑娉娉点了点头,脸色绯红:“难道,你忘了你在医院里跟我说过的话了吗?”

面对郑娉娉含情脉脉的双眼,杨青的脸红了:“我是说过那样的话,可我那是情急之下不知道怎样感激你才说出那样的话来。我做过许多荒唐的蠢事,我们之间怎么可能呢?再说,你是有知识有身份的人,而我只不过是个离了婚的打工仔……”

“可我愿意。”郑娉娉依然用火辣辣的目光看着杨青,“虽然当初你伤害了我,可在我心里,你是个靠得住的男人。”

郑娉娉说到这儿,一把攥住了杨青的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杨青呆愣片刻,一把就将郑娉娉拥在怀中,幸福得眼睛都湿润了。前妻阿凤看不起自己另觅新欢,而郑娉娉这个好姑娘却深深爱上了他!

原来,强强失踪后,望着精神上几乎彻底垮了的杨青,郑娉娉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就是这个憨厚朴实的男人,曾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将自己这个仇人之女救离险境,而这一次,也是为了救自己,他的儿子竟被偷走了。

爸爸是他的仇人,而他,搅黄了自己的亲事,算起来也是自己的冤家,可自己已经和这个男人有了千丝万缕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强强住院时,杨青每天都来看他。遇见杨青,郑娉娉总是压抑不住心跳,也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自己的心里竟然夹杂着一缕甜蜜的味道。这几年追求她的人多得都记不清,但一个个吃了她的“闭门羹”,可唯独这个杨青,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道自己爱上了他?

通过几次近距离的接触,郑娉娉越来越觉得,杨青能冒着生命危险去和歹徒搏斗,面对急流他能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她;面对妻子的不贞,他给她以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些,都足以说明他是个爱憎分明有血性的男人。进修的日子里,郑娉娉回想着一幕幕往事,心里涌起了丝丝暖意。在水里,被杨青救上来的一刹那,感受着杨青厚实的脊背,郑娉娉这才知道自己进修回来后就急匆匆赶到鸡场的原因了。她在心底喜欢上了这个朴实的男人,尽管两人身份地位悬殊,可这些在她的眼里并不算障碍,她看中的是他的人品。

杨青和郑娉娉的关系确定下来了,郑娉娉要带着他去见见父母。杨青一时愣住了:“娉娉,你爸他不是……”

郑娉娉诡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杨青大惑不解,只好跟着郑娉娉去了她家。一进家门,郑娉娉指着沙发上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说:“杨青,他就是我爸爸。”

杨青的脸儿“刷”的就变了。郑娉娉见杨青愣住了,就将亲生父亲宋梅生认她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杨青没想到,郑娉娉的童年还有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宋梅生竟是郑娉娉的亲生父亲。让郑娉娉没想到的是,几句礼节性的客套话过后,杨青竟然转身出去了。郑娉娉赶忙追到门外问杨青怎么了,杨青只得如实说:“娉娉,他就是欠我工钱的老板。”

宋梅生来到杨青面前说:“杨青,没想到我们以这种方式见面了。你的事情我听娉娉说了,从根本上来说,是我间接地造成了你今天的处境。我欠你的工钱,我一定会加倍还你。另外,通过这件事情,我也深深体会到了农民工的难处。你放心,我回去后,马上将所有农民工的欠款全部发放。”

宋梅生把话儿说到这分儿上了,杨青还能说什么呢?宋梅生果然说话算数,回去不久就将欠杨青和阿凤以及所有农民工的工钱结算了。让杨青更想不到的是,宋梅生竟然任命他为公司的总经理助理。

杨青说自己文化底子薄,不能胜任。宋梅生说:“这算什么,我当初也是初中生,只要肯学肯吃苦,一定会干好的。就凭当初你能领着农民工上我办公室跟我叫板的劲儿,就说明你是个热心而又有领导能力的人。公司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而不是那些空有文凭却没有真本领的人。”

人生如棋局,杨青没想到自己的人生来了个大转弯。不久,他和郑娉娉踏上了婚姻的红地毯。结婚那天,宾朋满座,热闹非凡。

此时,在酒店对面一个偏僻的角落,站着一个默默垂泪的少妇,她就是阿凤。三天前,杨青将他们在城里打工的工钱交到了她手里,并告诉她今天是他和郑娉娉结婚的日子。刚开始,她想不通郑娉娉怎么会嫁给杨青,现在她似乎有点明白了……

(责编: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