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几年,已经很少因为什么事或物而耿耿于怀了,好像突然就对人生放开了手中的缰绳,策马而过身边的是是非非,再也不会蜷缩在小小的诸如幽怨、不满的坏情绪里,苦苦地消磨自己。也许这就是渡边淳一所谓的钝感力吧,在他眼里我们的痛苦绝大部分源于过分的敏感。只是有时候也暗自忖度:这究竟是一种无意地被赐予还是一种有意地被剥夺?还是不要一味地寻解吧,在前不久读过的《西藏生死之书》中,我清清楚楚地被告知,执着乃人生痛苦的根源,所以,穷其一生我们可以获得救赎的路径只有一条:去执。
不过,最近我又很庆幸地体验了一下这种执迷,那就是电影《变人》。整个叙事很单纯,罗宾•威廉姆斯饰演的机器人安德鲁被马丁一家作为家务机器人购买,但没过几天他们发现安德鲁并不是一个寻常的机器人,因为他开始体验情感和创造思维并且和主人家的第四代波莎两情相悦。但让波莎痛苦不堪的是这个爱人是机器人!她无法承受世俗社会的压力而与另一个人订婚,但最终还是勇敢地选择了安德鲁。而安德鲁为爱人所作的努力就是放弃机器人的属性,把自己重新改造得几乎和人没有两样并请求被裁定为人。
片中让我震撼的就是那个场面。安德鲁白发苍苍,老年斑星星点点,他谦卑地微微躬着身子,陈述着自己对人类的理解和向往,然后虔诚地等待结果,可那个盛气凌人的长官拒绝了他,理由是人类都有寿命的大限而安德鲁却是永恒的。那一瞬间,我深深理解了古希腊智者普罗泰戈拉的那句名言:“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如果你超过人类的某些限制或能力就会被视为异类,哪怕你比一个真正的人爱得更加彻底。当决定权控制在人的手里的时候,从未有过的优越感和掌控感让人有点眩晕。是谁赋予了我们决定其他生命的权力?从生命的本质上来说,我们和一棵树,一只鸟并没有多大区别,但是我们却可以操控它们。
最后,安德鲁把自己进行了处理,变成了有生理局限的人,他说:生命应该有尊严,长度本身并没有意义。200岁的时候,他终于和心爱的女人躺在一起,一起死去。当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双紧紧相握的老手上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妙景象终于在一个曾经的机器人和一个女人之间出现了。而这个时候,他也最终被接受成为真正的人类的一员。
但是,如果安德鲁不妥协,没有完成从“它”到“他”的置换,那么这种爱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被人所接受?
这绝不是一个荒谬的推定。电影最终印证了人还是尺度,只是,我们应如何诠释这种尺度的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