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雨中(组诗)

2009-03-09 10:05
十月 2009年2期
关键词:飞雪茉莉花大雨

俞 强

我感到对你言说的无力

当我想对你说春天的阳光,花朵,微风

心里却充满你看不见的草根下未融的雪与

寒意

像一道被阴影遮住的朝北的墙。

当我想对你说出一个母亲的慈爱与亲切,

说出

她的一大堆幸福的子女

却无法说出那个早年被她遗弃的私生子。

我想说出一把匕首的寒光与冷漠

说出的却是短柄上的雕饰与花纹

我想说出一艘航空母舰的豪华与气派

说出的却是弹片的盲目、准确和无情

当我想对你说到一位苦行僧,

说到他的结霜的草鞋

与头上火烧的戒痕,

却没有说出他出家之前的初恋与失眠。

我想说出在走向你的半途差一点迷路

被三头怒吼的饿兽包围。

说出的是一路的村落与风景。

我想对你说出我的一个人的地狱,

说出的却是今天可能有雪。

夜,在真实与虚拟之间

我们是路途相反的人

出发地与目的地是同一个站台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

在交臂而过的一刹那成为同路

狂奔的马找不到燃烧的四蹄

而我的绝技与你双眸中灼热的期许

我住在孤独的中心一言不发

而隔壁的鹦鹉却向游乐场说着:

“孤独呀孤独”

整个世界向一个四方形的笼子表示同情

在一个静静的夜晚,

在枕头与床席之间让我给你剥一个橘子

在海风与夜的旷野之间

我的灯无处可放,

我为你保存得比经历还长

没有真理,只有真相

你从沙漠抵达绿洲,

而我却从黎明深入子午线。

当我忘了最初想去的地方,

而你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盏灯。

五月,茉莉花的记忆

意外的钥匙,像一个神咒

宝藏是五月之夜

与你身体的秘密

寂静展开翅翼越过别墅与湖水的

缓慢的拍击声

被风拂起的洁白衬衫与裙子

好一朵茉莉花的呼吸

渐渐渗透子夜的郊区

你是雪,伸开十指

你就化成夜气,融成月光

变成叹息

你是松动泥土下的冬眠之根

被春的惊蛰与律动咬痛了自己

却佯装不知

你拒绝勘探与深入,却力不从心

你内在的形象

与电视屏幕里的盛装与聚光灯下的面具

迥然相异:

你是初生的软壳鸡蛋,与空气相遇

柔弱得仿佛就要破碎。

是捧在掌心中的一掬清水,

在指缝里几乎转眼流失

你是瘢痕中的一段淡忘,无意中触及,瓷瓶

中的一条裂缝

看上去完好无损,是一首在春天酝酿还未写

出的诗

夭折在芽的内部

你的微笑仍然回到街道的车流之中

好像没有被隐秘的电流震颤过一样

被五月抓住的

不是你与我

仅是一朵茉莉花消失时的气味与痕迹。

仅是偶然想起的一个夜晚的片断。

在大雨中

在大雨中,听听漫天荒凉的声音

特别想与家人在一起

窗口,在雨水的跑步机上滑动,上升

声音,在建筑的细部,在钢棚的斜面

在玻璃的质感内部跳跃

使眼前的事物变得虚幻,使一些模糊的想法

变得明确

想听一听妻子有些沙哑的嗓音

想摸一摸女儿柔软的头发

想从记忆中牵出一匹白马,

想卸下阴影的重量,想把满袋坏心情系上一

只快艇

大雨的声音打湿了我的幼年与乳名

声音中有养母的叫喊

雨水中的苦楝树花开了又开

回头的路,不足五里,仿佛梦境离现实那样

遥远

需要我用一生的雨声、迷茫与沧桑,穿越。

粗心像麻雀嘴里滑下的种子荒凉随处生长

我被自己的忧郁流放

被自己的名字遮住走不到河对岸的邻村

在大雨中,我满脸雨水,视野模糊

当心灵上的阴霾与洪水退去,

我的办公室是一扇历经大难之后的舷窗

雨声给我一种高度,一种爱与安慰的许诺,

握住亲人的手

我需要放弃许多忌讳与角色,仅带走一枝

绿意。

九月飞雪

九月飞雪,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刻

寂静敲打虚无的悬崖绝壁,像沙漠之上的饿

鹰扑食。

飘飘洒洒,没有雨线的凝重

无声无息,没有冰雹的爆裂。

半途有人在大街的中央打的

车来车往没有一辆车减速。

雨水湮没了城市的轮廓。

轮胎,压坏了欲望与物质

积水向两边进溅:一对机器生龙活虎的

羽翼!

九月飞雪,在旋涡中上升,在脱胎换骨中

化蝶。

惊雷之中的一闪,

葛朗台珍藏的积攒

只不过是一堆过眼烟云的废铜烂铁

飞雪,稍纵即逝,只有惊讶,没有哭泣

还来不及被别人看见

独自一人被暴雨滞留在乡镇

我没有带伞

是无人知道的线索

是雨夜膨胀的灯火不再关心的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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