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漏

邵远庆

杨森是位收藏高手。杨森搞收藏，起步比较早，藏品种类也比较多，瓷器、玉器、铜器、家具、字画一应俱全。当然，杨森在选择藏品上还是有侧重点的，他最喜欢的是瓷，再准确些是青花瓷。

青花瓷种类繁多，什么唐青花、宋青花、元青花、明清青花；什么斗彩瓷、粉彩瓷、秘色瓷、玲珑瓷、影青瓷：什么平等青、苏泥麻青、石子青、回青等等，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杨森都了如指掌。

杨森现存的藏品中，只有极少一部分是从朋友那里得来的，因为他知道，这些朋友大多都是文物贩子，一个个比猴子都精明，他们所出手的东西，不知道辗转了多少人的手。这种渠道得来的藏品，虽然在真伪程度上少了几许风险，但是从收藏价值来讲，利润空间也是相当的微薄。一件藏品即使看不走眼的话，想从中间谋取很大的利益也是难上加难。

相对来说，杨森倒是更喜欢捡漏，闲暇之余，杨森总爱骑上一辆旧自行车，慢慢悠悠地在乡下转悠，说是欣赏乡间旖旎无限的田园风光，其实他心里一直在打自己的小算盘，就是看能不能从这些农家小院淘到宝。从这里弄到的，大多都出自“生坑”，也就是刚从地下挖出来不久，还未曾被人识过的东西。杨森很有这方面的经验，越是遇到好东西，他首先表现出的，越是冷淡和平静。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迷惑对方，让这些所谓的宝贝，在主人眼里变得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一旦卖主对这些东西失去信心和兴趣，他再顺手牵羊，随意抛上几个小钱，几乎跟白捡的差不多，一件好东西就算到手了。

最让杨森得意的是，年初一次他在陈州城郊转悠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名叫吴力道的年轻人。这个吴力道非常精明，先是拿出一件很平常的青花碗试探他。打了多年的猎，还能不知道猎物的习性?杨森一下子就看穿了吴力道的心计，因此故意出了个高价。吴力道很高兴，也不卖青花碗了，随即又拿出来一个铜镜。这是件地道的唐代飞天镜，因年代久远，正面锈迹斑斑，像一个烤糊的烧饼，背面是两个长袖善舞的宫女，一左一右正飘飘欲飞，捧着铜镜，杨森内心一阵狂喜，像这样的物件，虽然是民间的，但存量极少，按照眼下市场行情，最起码也要5万以上。

吴力道满以为杨森会出大价钱，没想他只是反过来倒过去看了几眼，随即又还给了吴力道，并且还送他几个字；“贵贱不要!”很显然，铜镜有问题。在此之前，吴力道曾经找多人进行鉴定，有人说是真品，也有说腰品的。

吴力道的心情一下子坏到了极点。最后，吴力道咬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你看着给个价吧。”

杨森装出一副起身要走的样子：“好!我也大闺女摸黑路，冒险一次。给你300块钱，同意我就捎着，不同意咱拉倒。”

吴力道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拿去吧。”

一个毫不起眼的铜镜，让杨森转手净赚了5万，铜镜出手那天，杨森高兴，特意在酒店备了一桌酒菜，款待了很多道上的朋友。这件事后来一直成为收藏界广为流传的佳话。

这天，杨森闲着没事干，依然骑着自行车出去溜达。鬼使神差般的，他又来到上次撞见吴力道的地方。他仍抱着幻想，希望能再次见到吴力道，好从他手里弄点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来这里很多次，他都没见着吴力道，吴力道就像从地球上蒸发一样。

正徘徊着，杨森突然看见前面不远地方有处工地，一群工人正围着一台挖掘机争吵不休。出于好奇，杨森走了过去。

很快，杨森就明白了他们争吵的原因。施工当中，挖掘机挖到一个破坛子，坛子虽然烂了，但是里面还藏着个晶莹剔透的瓷盘。司机说瓷盘是他挖出来的，所以想独吞，民工们却不答应，故而争吵起来。

接过瓷盘一看，杨森的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瓷盘釉面青碧，晶莹润泽，犹如湖面一般清澈碧绿——品相如此完美的“秘色”青花瓷盘能在这地方出现，实属罕见。“秘色瓷”是唐代越窑青瓷中的精品，从配方、制坯、上釉到烧造，整套工艺都秘不外传，所以称“秘色瓷”。这样的宝贝，不说是无价之宝，身价至少在百万以上。

杨森想以息事宁人为借口，随意掏几个小钱打发他们，然而，民工们并不买账，你一句东我一句西地漫天要价，有说1万的，有说5万的，有说10万的。还有个民工干脆摸出手机，要给文物局打电话。

杨森一看这架势，慌忙制止：“文物局的一来，东西肯定没收，最多奖励个万儿八千的，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分啊?”

民工们没了主意。

杨森干脆快刀斩乱麻：“这样吧，按照你们说的最高价，我出10万。你们看行不行?行的话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果不行，你们该找谁就找谁。”

一下子给这么多钱，民工们当然喜欢不禁。杨森生怕再节外生枝，付完钱揣上东西匆匆离去。

回到家，杨森来不及喘口气，就迫不及待地拿出宝贝欣赏。东西一亮出来，杨森顿时惊呆了，原本好好的秘色青花瓷盘，什么时间失去光彩了呢?是自己看走了眼，还是被人偷偷掉了包?汗水顺着杨森的脸颊往下淌。

杨森破例没骑自行车，出门叫上一辆面的去了工地。

到那一看，哪还有什么工地?挖掘机都开走了，只剩下几个民工蹲在那议论不休。杨森忙问：“工地的老板呢?挖掘机呢?”

“我们和挖掘机都是一个姓吴的老板临时雇来的……”

杨森跟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