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金科
2008年7月31日上午,奥运圣火在唐山市点燃,当传递到第59棒火炬手宋志永手里时,现场观众和从汶川灾区来唐山上学的240多名孤儿掌声雷动,齐声喝彩。抗震勇士宋志永———这位重情重义的北方汉子,成了唐山人引以为荣的形象代表和骄傲。
宋志永是唐山玉田县一位普通农民,2008年初南方遭遇雪灾,农历大年三十,他和12个同村的乡亲带着3万元钱,自费赶到了遭灾最严重的湖南郴州市,帮助当地群众抗灾抢险。经媒体报道,被称作“13个人感动了13亿人”。救灾结束后,13名农民成立了一支“宋志永爱心志愿小分队”,此后无论是救灾抢险还是其他志愿服务,他们都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为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5•12”汶川大地震当晚,宋志永立即乘火车赶到郑州,之后通过打出租车、摩托车、步行的方式,辗转到达灾情最严重的汶川县。其他12名成员也随后赶到,与宋志永会合。在最关键的时间里,他们救出埋在废墟下的25名生还者。与此同时,唐山退伍老兵救援队,丰润皇甫志友小分队,迁安农民小分队等,1700多名志愿者活跃在抗震救灾第一线。短短几天,唐山人为灾区献血8万毫升,世界各地唐山人的捐款近4个亿。唐山人以自己所能做到的各种善举,表达着感恩的款款心曲。
32年前,唐山经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灾难,失去了24万同胞的生命,这座百年工业老城瞬间夷为平地。当时有西方媒体断言,唐山“将从地球上消失”。然而,在全国人民的无私援助下,英雄的唐山人民在“公而忘私、患难与共、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的抗震精神鼓舞下,经过30多年的不息奋斗,如凤凰涅槃,一座崭新的现代化新唐山重又傲然屹立于渤海之滨。是什么奥秘使唐山如此生生不息,是什么力量使唐山如此蓬勃雄起?我努力找寻着发生在唐山这块神奇土地上的点点滴滴。
我清楚地记得,5月18日晚,在中央电视台等单位联合举办的“爱的奉献———2008抗震救灾晚会”募捐现场。唐山籍企业家张祥青憨厚地举着写有3000万元的牌子,当主持人走到他身边时,他眼含热泪,激动地说:“再追加7000万,给灾区建震不垮的学校!”全场都被他这句话感动了。后来人们从他的妻子口中得知,张祥青是当年唐山大地震的孤儿,他的企业发展起来之后,没有忘记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乡亲,一直默默尽其所能不断捐助善款,义务修路、建桥、建希望小学,助医和助学;每逢赈灾,他必定慷慨相助。当汶川地震发生时,他看见老师和孩子们埋在废墟里,哭成了泪人,在晚会之前他已在老家丰南捐了1000万元了。
唐山籍作家、河北省作协主席关仁山,是唐山大地震的幸存者。每当谈起那场灾难,这个北方汉子眼圈就开始发红。汶川大地震发生后,他从悲伤到镇定,为逝者哀悼,为生者祈福。他带头为灾区捐款,交纳特殊党费,并把自己的书画作品赈灾义卖,所得款项全部捐献灾区。他时刻关注着汶川的灾情,用一个作家特有的方式,饱含深情,蘸着血泪,多少个不眠之夜,在电脑前废寝忘食,全神贯注,以每天一万多字的速度,记录下汶川地震这段时间里特殊的生命体验,写出了30余万字的长篇报告文学《感天动地———从唐山到汶川》。从构思采访,搜集素材到写作出版,仅仅用了两个月时间。这部浸润着人间大爱的文学作品,通过唐山和汶川两次地震的对比,见证了中国改革开放30年所取得的丰硕成果,忠实地再现了一幕幕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壮举。这是一曲曲为了救助他人宁肯牺牲自己的人间至诚至爱,是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新中国一代新人的动人身影。
田金芳曾是河北省杂技团的一名演员,唐山大地震那年刚刚15岁。她被人从废墟里扒出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解放军那沾满了泥土和鲜血的双手。从那一刻起,她把自己的生命同解放军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她洗净身上的血污,带着5岁的弟弟,强忍父母遇难的悲痛,为战士们表演杂技,帮战士们洗衣服、补袜子……而后,她成了一名光荣的军嫂;她鼓励自己的女儿走进军营;她先后拿出40多万元积蓄慰问部队;她组建起一支“拥军艺术团”,走遍当地军营,把几十台文艺节目、上千份慰问品、上万册图书送进军营。30多年来,她无偿帮助过的战士达3000多人,续写着新时期军民情谊山高海深的真情大爱。
记不清了是几年前的一个下午,一位年近七旬的老者出现在唐山市慈善总会筹委会办公室。他掏出1000元,要捐给困难群众,却不肯留下真实姓名。他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快过年了,想想还有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自己能帮一点就帮一点。按照规定,捐款人要留下自己的姓名为依据。见工作人员为难的样子,老人家在捐款票据上签下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名字———“帮一点”。“帮一点”助人不留名的善举,深深打动了工作人员。《河北日报》得知这一消息,派出记者小分队寻访这位老人,并探寻其背后的故事和精神。出乎意料,找到这位老人并不难,但他却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记者的采访。他说:“‘帮一点并不是我个人,而是一个属于我们唐山的爱心群体。”果然,在老人生活的这座城市,记者找到了千千万万个“帮一点”;那是6万多个常年活跃在社区、养老院、光荣院、截瘫病院的学雷锋小组;是20多万注册志愿者;是每一位曾向全国洪涝、地震灾区和贫困地区捐赠过款物的普通市民……“帮一点”在唐山已超越了某个个体,变成一座凝聚爱心的群像,一个诠释爱心的符号,一种催人奋进的力量。
是唐山人的爱心,还是对事业的执著,感动了上海人王钟敏。2003年,他从一家港务集团公司企划部部长的岗位上来到唐山,担任了唐山曹妃甸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作为曹妃甸岛上的第一批拓荒者,他参与并指挥了开发曹妃甸的基础工程、起步工程———25万吨级矿石码头的建设,见证了这块“黄金宝地”从荒芜到繁荣,正在一天天长大、长高、变美的过程。几年来,他以一个建设者代表的身份,向胡锦涛总书记、温家宝总理等几十位党和国家领导人及上万名国内外来宾介绍了曹妃甸。未来几年,曹妃甸建设投资将超过1500亿元,平均每天1个多亿。曹妃甸将从一座荒凉的小沙岛,发展成规模面积达310平方公里,充满浓浓绿意的现代化工业区。
因了工作关系,我几乎每年都要到唐山,但每次都让我感到吃惊。位于市中心南部的南湖公园,原本是杂草丛生的地震塌陷区,如今已变成了绿树成荫、湖水清澈的生态公园;原本拥挤狭窄堵塞的市内公路,如今变成了四通八达畅通无阻的宽敞大道;以前的盐碱荒滩,现在到处是火热的施工现场,管道、壕沟、电杆、电缆等纵横交错,施工车辆来回穿梭,一派繁忙景象。在唐山这座有着特殊经历的城市,我强烈地感受到一种气息,这种气息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一种无形的力量,这种力量托举着一种大爱,注入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吸引着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有识之士、创业者来这里投资发展,实现自己的梦想。这使我想起作家关仁山对这座城市的感慨:“因为经历了毁灭,才更加珍惜拥有;因为目睹了死亡,才更加热爱生命;因为感受过博爱,才更加懂得感恩。”
是啊,经历过大灾大难的洗礼,唐山人深知爱心的可贵。是党和政府的关怀,社会各界的爱心,让他们获得了重生的力量之源,也才有了凤凰涅槃的新唐山和今天的好日子。如今,爱的种子生根发芽,在唐山人心中长成了参天大树。唐山,这座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城市,正在把爱心汇聚成一种群体的力量,传递成一种恒久的精神。正是这种力量的涓涓相续,托起了一座从废墟上腾空而起的新城;正是这种精神的涓涓相续,使唐山这只浴火的凤凰展翅翱翔,沿着建设科学发展示范区的轨迹,跃向“和谐、宜居、繁荣、靓丽”的生态之城,如意之城,幸福之城!
我祝福唐山的建设者,祝福这座爱心托起的城市!
火红的山丁子
金秋时节,我有幸与参加第九届中国承德旅游文化节的作家们一起来到承德。在游览过世界上现存最大的皇家园林———避暑山庄及其周围寺庙之后,又驱车200余公里,兴致勃勃地奔赴山庄之外另一个4A级景区———塞罕坝。塞罕坝是满语,意为美丽的高原。它是国家级森林公园,有上百万顷林海,有广阔无垠的草场。这里曾是清朝皇帝举行“木兰秋狝”的皇家猎苑,与承德避暑山庄遥相辉映。从康熙、乾隆到嘉庆的140年间,这里举行过一百多次秋狝大典。
汽车沿着盘旋的山路蜿蜒前行,一步步爬向海拔1800多米的神秘境地。这里的风景果然迷人。路旁许多树的叶子变成了黄色,有的又变得火一样红。白桦林的树干是银白色的,在阳光下,大片青松的边沿闪动着白桦的银裙,像是海边的浪花,一波一波地翻卷着。在白桦林的映衬下,松柏显得更加苍翠了。秋风吹拂着树林,发出哗哗的声响,好像海边的涛声,荡起你心中无限的惬意。举目远方,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像一大卷五颜六色、没边没沿的地毯,给高低起伏的山峦披上俏丽的衣衫,而那牧民收割成一堆堆青黄的草垛,又如同巧手的姑娘镶嵌上去的精美图案,平添几多情趣。
不经意间,远处山坡上那白的羊群,绿的松树,清澈的溪水,五光十色的草丛,再加上那一群群时而飞起时而落下的喜鹊,蓝天上不时飘过的片片云朵,让你感到仿佛是走进一幅连绵不断的画卷中来了。而在这如诗如画的秋色里,又让你联想到鲜花遍地,绿草如茵的阳春三月,湖光山色,绮丽旖旎的盛夏时节,这里会别有一番韵味。
赏不够的美景,汽车已停在了太阳湖边。作家们被这如梦似幻的景色陶醉着,感染着,有的忙不迭地举起镜头,有的弯腰捡拾起一片秋叶,有的三三两两嬉笑交谈着,有的已迫不及待地穿行在花草丛中,用手轻拂着青黄相间的小草。不远处有几头悠然吃草的牛犊,几名女作家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与小牛犊亲密地嬉戏合影。作家们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赐予,各自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表达着对大自然的亲近。
这时,身边一丛火红的树冠吸引了我。这棵树不很高大,不像白桦树那样挺拔粗壮,成片成林,也不像松柏树那样漫山遍野。它的树干像几枝荆条扭结在一起,树上条状的叶子也不很肥大,稀稀疏疏,而枝叶间那一串串红红的果实却耀人眼目。果实圆圆的,相思豆般大小,有熟得透的,经风一吹,落在草丛里,像一粒粒火红的珍珠。在茫茫的原野里,这棵树很普通,但它又与众不同。尤其是满树冠那红红的果实,在阳光的映照下红得喜人。这是不是也像山坡间的酸枣树,长红的酸枣就是天然的野果呢?我仔细端详着。
“这种树叫山丁子树,野生的。树上红红的果实叫山丁子,酸甜儿,可以吃的。”
说话的是一位40来岁的女同志,高高的眉骨,大大的眼睛,个子不高,很朴实,说话带着一种主人般的恳切。经交谈得知,她是当地人,蒙古族,叫张秀超,现任围场满族蒙古族自治县文联主席。山丁子果然味道酸甜鲜美,几位作家纷纷采摘起来。
“山丁子树是一种可以嫁接的果树,嫁接过的品种会更好。它耐寒,零下几十度冻不死;耐干旱,有一点雨水就能活下来;不择环境,不管土地肥瘦,只要长出幼苗,哪怕只有一棵两棵,它照样开花结果。山丁子维生素含量很高,对人体很有益处,味道也不错。不远处那几棵也是。”
面对一蓬蓬、一棵棵火红的山丁子,张秀超打开了话匣子。她从小生长在这里,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康乾盛世,这里曾有过历史上的辉煌。但随着晚清的衰败,塞罕坝遭到无节制的掠夺,人为的破坏,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被砍伐殆尽。解放后,塞罕坝才掀开了崭新的一页。60年代初,国家林业部在这里设立了机械农场,一批知识青年,国内林业专家和当地农民会聚在一起,开始了大规模的人工造林。张秀超的父亲就参加了那场功在千秋的绿化工程。老人家挥洒着汗水,二十几年如一日,一片片、一坡坡地刨坑栽树,当栽下的松树长成林时,老人的生命之火也燃到了尽头。张秀超和哥哥、姐姐继承父业,每年都上山栽树,塞罕坝的茫茫林海,浸润着她家几代人的追求与梦想,凝聚着她家几代人的心血与汗水。张秀超立志要用手中的笔,记录下这里所发生的感人故事。
80年代初,酷爱文学的张秀超如饥似渴地读书,期待着将来能成为一名作家。然而命运多舛,高考的失意和家境的贫困,让她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历程。为了生存和写作,她在漫无边际的黑土地上,一镐一镐地刨地播种;在迷茫的雨雾中,她一个人在空旷的山野采挖可卖钱的草药;她冒着零下30多度的严寒,踏着厚厚的积雪进山砍柴。书和笔成了她最大的精神寄托。为了挤时间看书,她上山锄地带上冷饭,别人回家吃饭,她就靠在树下边吃边读上几页书。
张秀超怀着一种对写作的真诚和挚爱,多年来辛勤耕耘,写她最感动最难忘的生活,写她跳动着心音和奔涌着血脉的经历。她的作品洋溢着塞罕坝人的喜怒哀乐,像山丁子那样酸甜有味。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艰苦付出换得了令人欣喜的成果。她的小说、散文作品不断在省内外和国家级报刊杂志发表,有些作品还上了选刊,并多次荣获创作奖。她成了围场县唯一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被评为承德市十佳文学青年,河北省十佳优秀文艺家,而她那在围场卉原中学读书的女儿,更成了她心中的骄傲。女儿被评为河北省“十佳少先队员”,2005年参加全国少代会,受到胡锦涛总书记亲切接见。张秀超谈起这些时,黑红的脸庞上洋溢出掩饰不住的幸福。她觉得自己所经历的所有曲折和艰辛,所有的努力和付出,能够换回塞罕坝今天的美丽富饶,换回女儿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值得。
“下一个采风点是塞罕坝天然大峡谷。”召集人招呼大家乘车前往。我恋恋不舍地围着山丁子树又转了一圈。
是的,山丁子树不像成片成片的白桦林那样引人瞩目,也不像漫山遍野的松柏那样让文人墨客多有赞颂。它不争功,不求名,默默地根植在茫茫的坝上高原,挺立着,坚守着,世世代代,用自己的生存方式,为辽阔的大草原增添一道不可替代的景观,为来这里的游人奉献着自己孕育的鲜美果实。这时,我忽然注意到,张秀超脖颈上一条淡绿色的丝围巾,与火红的山丁子遥相呼应,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似乎久别重逢的两个少女,在悄悄地诉说着什么秘密。
哦,迷人的塞罕坝,火红的山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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