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明方
那年,我去美国工作访问,从东部到西部转了一大圈。我请我们的同事安排我去看几所美国的大学,他们几近诧异地看看我,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很少有人有这样的想法。好在最终我还是抽出时间有机会去造访了普林斯顿大学、斯坦福大学等(后来,我又去过了英国的牛津、剑桥、帝国等),散步在没有围墙的大学的校园里,我的心里会特别地升腾起对于先人的敬仰,梦想着自己如果有机会在这样的学府里读书该是何等的幸福啊。当树叶轻轻滑落,清风吹过脸庞,我知道这好像是没有了可能。
19世纪的当年,美国铁路大王利兰德·斯坦福15岁的儿子在哈佛上学的时候不幸亡故。他的父母找到哈佛校长希望以儿子的名义为学校捐赠一个学院,但遭到了拒绝。老斯坦福当时很生气,于是他决定回家乡去自己建一所大学,将自己8800英亩的农场分成两份,一块地做校区,一块做生活区,建立了今天的斯坦福大学。老斯坦福本人文化素质不高,无法承担校长的职务。于是他就到处寻访,在印地安纳大学找到了乔丹校长。乔丹后来在斯坦福当了二十三年校长,他曾说:“我们教师和学生在大学里应该建立一种精神基础,为人类文明延续而勇战。它不为传统所禁锢,不为外部所阻碍,还可以勇往直前。我们要把搞社会教育的无价之宝传给学生,把获得真理的力量传给学生。”其中,“不为传统所禁锢”就是斯坦福的特点。
老斯坦福在建校的典礼上说:“我衷心地希望你们年轻人来找我,但我又怕那些说空话的青年。社会使得成功的青年必须是事业家。因为人生的成功必须经历培养发展与创造。一个人不被创造也不会被建设,我认为人类科学对培养人的心智精神特别重要。人类就是要讲创造性。”胡佛就是斯坦福大学的第一届毕业生。毕业于采矿专业的胡佛,后来成了美国第31届总统。而斯坦福大学的胡佛研究所在美国学界也是鼎鼎大名的。当我们后人站在如今作为斯坦福大学特征之一的胡佛研究所前,我们唯有肃然起敬。
1893年,老斯坦福死了,学校的整个重担压在了他夫人身上。这时美国爆发了经济危机,老斯坦福的所有财产被冻结了。有人这时就劝斯坦福夫人停办大学以渡难关,至少是暂时停办。斯坦福夫人闭门考虑了两个星期,然后告诉乔丹校长,她不打算停办斯坦福大学。高大的乔丹校长当时感动得甚至跪在了斯坦福夫人面前。
斯坦福夫人随后将所有资产变卖,将所得的1100万美元——她的所有家产,全部捐给了斯坦福大学委员会。在当时的环境下,正是这笔巨款拯救了斯坦福大学。对此,乔丹校长十分感激地说:“斯坦福这所大学,命运系于一个善良妇人。”斯坦福大学后来成为了全球最具竞争力的大学。据说在硅谷93%的经营者都是斯坦福大学的毕业生。
如果没有老斯坦福的任性和执著,如果没有斯坦福夫人这位善良妇人的勇气和壮举,我不知道,这世界将还会遗憾什么。把获得真理的力量传给学生,这正是大学的精神所在。今天,中国的大学不正是欠缺这种核心精神吗?
香港科技大学的创校校长吴家玮教授,担任我们公司的独立董事已逾十年,是我特别敬重的一位,他永远是那么谦逊那么和蔼,今年已经68岁了。他说,“其实年龄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这只反映了你过了多少日子——但余下多少才重要呀……只是人不能预知自己的寿命,否则‘倒数的年龄才更有意义——年纪愈大,我就愈喜欢这想法。”
说得多好。想到他,我又想到了老斯坦福及他那令人尊重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