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神

韦延才

鲁汉民从部队转业后分配到了县公安局，每次射击比赛，枪枪中靶心。在公安局乃至全省的警界中，享有“枪神”之称。

有一年，公安部举办射击比赛，每个省区只有一个参赛名额，省里的这个名额自然是毫无悬念地落到了鲁汉民的头上。

尽管多次参加过市里、省里的比赛，但鲁汉民对这次全国大赛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天天抓紧时间练习着。就在离大赛只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市里发生了一宗绑架案，绑匪劫持着人质与公安人员对抗。绑匪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尖刀架在人质的脖子上负隅顽抗了三个多小时，人质随时都有被杀害的可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市公安局领导果断决定，把绑匪击毙，营救人质。要确保人质的绝对安全，必须对绑匪一枪毙命。

市局领导考虑再三，决定把击毙绑匪的重任由鲁汉民承担。鲁汉民接到命令，半个小时内就赶到了事发现场。鲁汉民迅速占据了一个有利的位置，掏出那支伴随他多年的手枪，把枪口对准了穷凶极恶的绑匪。

鲁汉民躲藏在一丛灌木旁，距绑匪只有五六十米的距离，绑匪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太阳缓缓地向西边的远山滑去，金黄的夕阳照在绑匪的脸上。绑匪怒睁着双眼，对公安人员的劝说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因为夜晚的快要到来而变得烦躁和狂乱，手里的那把刀子已经在人质的脖子上划出了血，鲜红的血滴顺着锋利的刀子滴了下来。

现场指挥的市公安局李局长向鲁汉民点了点头，给他下达了战斗的命令。鲁汉民盯着绑匪，犹豫了一下，李局长压低声音道：“干掉他。”

李局长的声音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砸在鲁汉民的心里。鲁汉民虽然有“枪神”的美誉，但在部队的时候，处于和平年代的他没有上过战场；到了公安局，也一直没有面对面地射击过犯罪分子，此刻他万万不敢掉以轻心，必须找到最佳的时机才能出手。绑匪也许察觉到了什么，搂着人质不时地晃动着，在场的人都深深地为人质的安全捏了一把汗。如果不尽快把绑匪干掉。人质的安全就难以得到保障；若枪击者稍有走神，就会误伤啊，这也正是市局领导一定要鲁汉民担此重任的原因。

鲁汉民专注地盯着绑匪。绑匪声嘶力竭地喊道：“别上来，上来我就杀了她。”

就在绑匪把头转向另一侧窥视的刹那间，鲁汉民的枪响了。只见绑匪晃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声枪响，绑匪手上的刀掉到了地上，绑匪向后退了一步，缓缓地蹲了下来。在绑匪的手松动的瞬间，人质飞快地逃脱了。公安人员迅速扑上去，将绑匪擒住。

鲁汉民一连开了两枪，一枪擦着绑匪的额角打出，一枪打在肩上。事后回想起这件事情，李局长和在场的人都心有余悸，如果这枪再打偏一点，那人质就会成为绑匪的刀下鬼了。

“枪神”竟然是这样的射击水平!李局长深感问题的严重，马上召开局务会议研究。会上，有人说鲁汉民在打枪前，手抖动了一下，那说明他的心理素质还不够成熟，要是到了全国的比赛场上，怎么会取得好成绩呢?像这样的枪击，连发两枪都没能把绑匪击毙，能打出个八环就不错了。大家形成一个共识。为了市局的荣誉，为了全省的荣誉，必须另换他人参加比赛。

鲁汉民就这样失去了参加全国公安系统射击比赛的资格，他的“枪神”称谓也渐渐失去了光泽。而代替鲁汉民上京比赛的局里的另一千警不负众望，夺了个第二名，得了个神枪手的称号。此后，那个神枪手因为出色的枪法，仕途一帆风顺。而鲁汉民却没有多大的进步，到退休的时候，还是公安局下属的一个只有5个人的科室的副科长。

去年，鲁汉民办了退休的手续，准备告老还乡。在回乡前，鲁汉民专门去了一趟二十多年前他枪击绑匪的地方。那地方变化不大，与二十多年前没有多大的差别。鲁汉民到那儿的时候，只见一个老人在那里默默地站着。

那个老人就是二十多年前被鲁汉民打了两枪的绑匪。当他知道鲁汉民就是那个枪击他的“枪神”时，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鲁汉民，然后疑惑地问道：“既然你是枪神，怎么连发两枪都无法把我毙命呢?”

鲁汉民看着当年老人劫持人质的地方，说：“因为我是枪神呗，我想打你哪里就能打你哪里。”

鲁汉民说完，转头走了回去。老人看着鲁汉民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直到看不到鲁汉民的身影了，还呆呆地跪着。他那浑浊的眼眶里。有两行泪水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