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成
一国际长途
林光南是通过县人劳部门劳务输出到韩国一家加工厂打工的,三年合同期满,挣的钱折合人民币十五万元,回国后乡亲们眼热得不行,争相给他介绍对象,可他谁也没看中,就看中了本村姑娘白银娜。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了解白银娜的性情,再说白银娜青春靓丽貌美如花,是当地屈指可数的美人。因为都是年轻人,在他们确定了婚姻关系后,不久就有了那种事,白银娜怕怀孕,要求尽快和林光南结婚,于是他们就到县民政部门办理了结婚手续,定在农历八月十五那天举行婚礼。这几天林光南正在抓紧装修新房。
这天晚上,林光南家的电话响了,林光南抓起话机“喂”了两声,问对方是谁,可是对方却用生硬的汉语问他道:“喂,你是林光南吗?”
林光南愣了愣,一时听不出对方是谁:“你是——?”
“听不出我的声音了?我是明姬啊。”
林光南想起来了,明姬——就是那个韩国娘儿们。林光南在韩国那家加工厂打工时,明姬是他们那个车间的管理人员,对人很严厉,对成品质量的要求也非常严格,林光南多次挨过明姬的骂,返工、扣奖金的事时有发生。林光南根本不喜欢这个韩国娘儿们,而且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所以在他回国后不久就把明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可在此时,林光南出于礼貌,不得不问候她两句:“幸会幸会,韩国一别,非常想念,你还好吗?”
“我还好。”明姬接着问,“不过光想念还不行,你喜欢我吗?”
林光南违心道:“喜欢。”
“真的喜欢我吗?”
“真的喜欢,而且是非常喜欢。”
明姬笑道:“好,我明晚还会给你打电话的。”
林光南放下电话,觉得很是奇怪,这时候她为什么给我打电话?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接着他忽然想到,明姬的丈夫出车祸死了,她可能是寂寞难耐,出于消遣才找出当时打工仔们留下的通讯录给他打电话的。可他又想,你寂寞找你们韩国男人啊,隔国越境的调弄异国男人,这算什么呢?不过。这事他没敢对白银娜说。
第二天晚上,林光南家的电话又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从韩国打来的,知道又是明姬,林光南就没有接。可电话铃却一遍一遍地响个不停,出于无奈,林光南只好拿起了话机。这回明姬单刀直入,对林光南说:“我喜欢你年轻漂亮、伟岸挺拔,是个有棱有角的男人,其实在咱们共事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只是无法向你表露心迹。后来,你知道的,我丈夫死于车祸,我成了独身,所以我想问问你,你能不能成为我的第二任丈夫?”
林光南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想,这个韩国娘儿们也真会开国际玩笑,我林光南马上就要与白银娜结婚了,怎么会委身做你的第二任丈夫?况且你一个半老徐娘,在白银娜面前好比残花败柳,恼上来真想骂她几句,但考虑到国际影响,就忍着气说:“明姬女士,这是不可能的,再见!”说完“啪”一声挂了电话。
二现身说法
第二天,林光南的三叔林志远从城里回来了。林志远十多年前在县城一家建筑队干小工,当时他才二十多岁,刚结婚,大他二十多岁的老板娘刚死了丈夫,看上了他,要和他结婚。林志远也不嫌弃,就回家和妻子离了婚。那老板娘有的是钱,一高兴,就给林志远买了个工作,安排到县人劳局上班。林光南之所以能劳务输出到韩国打工挣大钱,就是他三叔林志远帮的忙。
那韩国娘儿们向林光南求婚的事,他本来不想跟三叔林志远说,可是中午跟林志远坐一起喝酒,因酒多失言。就把那事说了出来。林志远听了一震,赶紧问那韩国娘儿们的身份及经济状况,林光南说:“她当时是我们车间的管理人员,听说工资很高的,据说她还是那家加工厂的股东。”
林志远顿时兴奋得两眼放光,一巴掌朝林光南拍过去:“大侄子,我没看错人,我早就知道你这次出去准有出息!”
林光南愣着问:“三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志远爱抚地摸着他的头发说:“我的天,这叫跨国婚姻啊,多少人梦寐以求还求之不得呢,你真是福大命大啊。现在什么都别说了,赶紧抓住这个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林光南却摇头道:“不行不行,三叔你不知道,且不说她是二婚,一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我怎能跟她结婚?这不是葬送自己的幸福吗?”
林志远点着他的脑门说:“我的傻侄子哟,人家要是大姑娘能跟你结婚吗?什么二婚不二婚的,咱要的是这跨国婚姻的含金量。含金量你懂不懂?韩国是什么地方?是亚洲四小龙之一啊,那可是纸醉金迷、花花世界啊!你过去跟她结婚,别墅、轿车,成堆成捆的票子,一切得来毫不费工夫。别看你出去这几年挣了十多万元,可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在省城连套两室一厅的单元房都买不起——”
听林志远这么一鼓动,林光南还真有点动心了,可他一想起白银娜,就又摇头道:“不行,我跟白银娜结婚证都领了。”
“结婚证算什么?生了孩子还可以离婚呢。”林志远接着跟林光南现身说法道,“大侄子,远的不说,就说你三叔我,当年要是不跟那个大我二十多岁的老板娘结婚,我能有今天吗?不光改变了我自己的命运,还有你。不是我你能劳务输出去韩国打工吗?不是去韩国打工,你能有这桩跨国婚姻吗?大侄子,以后你财大气粗可别忘了你三叔我啊!”
三叔林志远是林光南家的主心骨,林光南的父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听他的。可林光南还是说:“三叔,我已经回绝了人家。”
林志远愣了一下,问他什么时候回绝的,他说是昨天晚上,林志远说还有挽回的余地,想她昨天晚上被拒绝,今天不可能马上再找人,并要林光南晚上主动给明姬打电话,说他同意做她的第二任丈夫。林光南勉强地点了点头。
三无奈之举
下午,林光南本来是要继续装修新房的,可是一想到就要远走高飞与那韩国娘儿们结婚了,就只好搁置了下来。可白银娜怎么办呢?和她往日的缠绵缱绻,云雨偷情,那种血浓于水的恩爱情分能割舍得了吗?林光南正躺在床上左右为难,白银娜来了。他以为白银娜是来看他装修新房的,就赶紧起来装模作样地在屋里贴起墙纸来。可白银娜却把他拉到外边,在没人的地方悄声对他说:“光南,我到时间了身上没来,同时也出现了反应,吃什么吐什么,可能是怀孕了。”
林光南一下子傻掉了,半天才问:“不可能吧?”
白银娜嗔怪道:“怎么不可能呢?你自己做的事还不知道吗?明天我想让你带我去医院检查一下。”
林光南顿时紧张起来:“如果真是怀孕了,那该怎么办啊?”
“看你紧张的。”白银娜释然地笑了笑,“没什么,反正咱们都快结婚了。”
林光南能不紧张吗?单单和白银娜扯了结婚证倒还没什么,没想到她竟然怀上了自己的骨肉。儿女私情可以割舍,血脉相连的骨肉能割舍吗?是如何也割舍不了的。林光南拿定了主意,晚上不再给那韩国娘儿们打电话了,痛
下决心要和白银娜白头到老。
晚上,林光南没有给明姬打电话,可三叔林志远的电话却打过来了,问他往韩国打电话没有,他说没有,林志远生气地问:“为什么?”
林光南说:“白银娜已经怀孕了,孩子怎么办?白银娜怎么办?我不能光顾自己。”
林志远对他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真没出息、没志气!该断不断后悔万年。现在早不是儿女情长的年代了,白银娜怀孕了又怎么了?我上午就跟你说过了,生了孩子还可以离婚呢,女人们不就是喜欢钱嘛!顶多赔她点损失就完事了。”
林光南被林志远骂得晕头转向,一时不知怎么是好。林志远接着说:“你现在就往韩国打电话,我马上骑摩托赶回去!”
林光南被逼无奈,这才不情愿地拿起话机拨通了韩国的国际长途。他只知道明姬的住宅电话,不知道她的手机号,他就想,但愿明姬今晚不在家才好呢,这样对林志远也有个交代,不是我不给她打电话,是她不在家,三叔也没说的了。最好是明姬出国旅游,一年半载不回家,这样他和白银娜早把孩子生出来了。可那该死的韩国娘儿们就像是守在电话机旁边似的,电话一通就传出了明姬的声音,好像她知道林光南会后悔,会主动给她打电话似的,开口就问:“是光南吗?”
林光南闷声答道:“是我,我是林光南。”
“谢谢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林光南迟迟疑疑地说:“我昨天晚上喝多了酒,对你说话莽撞,冒犯了你,请你多包涵。”
明姬“格格”笑道:“光南,我相信你昨天晚上回答的不是你的本意,你的本意还是愿意做我的第二任丈夫,是吗?”
林光南违心地说:“是的。”
明姬又“格格”笑道:“太好了,我知道你是直爽人。那么我问你,你既然愿意做我的第二任丈夫,你爱我吗?”
林光南不耐烦地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爱你了。”
就在这时候,外边一阵摩托声响过,三叔林志远拿着头盔,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林光南乘势对明姬说来客人了,明晚再谈。二人相互道了晚安,这才放下了电话。林志远急不可待地问他:“是给明姬打的电话吗?”
林光南叹道:“是的。”
“搞定了吗?”
“搞定了。”
林志远高兴地砸了他一拳:“好样的,不愧是我们林家的种!”
这天晚上,林光南几乎一夜没合眼。
四忍痛割爱
第二天一大早,白银娜过来找林光南,要他陪她一起去医院检查。林光南只好随白银娜来到村外的公路上,搭车去了县城。
到县医院一检查,白银娜果然是怀孕了。白银娜显得很高兴,可林光南却犹如晴天霹雳,他扑通给白银娜跪下去了,抽着自己的嘴巴说:“白银娜,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我求你把孩子做了吧,我不能跟你结婚了!”
白银娜一下子傻掉了:“你说什么?!”
林光南就把那个韩国娘儿们向他求婚的事跟白银娜说了。可白银娜并没有像林光南想象的那样又哭又叫又打又闹,她只是眩晕了一下,马上又站稳了身子,去拉跪着的林光南说:“快起来吧,这事回去说!”
白银娜拉着林光南走出了医院,走到城外的公路上,白银娜停下来问林光南:“那韩国女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了?她有过婚姻吗?”
林光南怯生生地说:“她叫明姬,四十多岁了,半年前她丈夫出车祸死了。”
白银娜冷笑一声道:“那你也就权当我出车祸死了好啦!”
白银娜说着一头朝那辆迎面驶来的卡车上撞去,幸好林光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白银娜这才对林光南又哭又叫、又打又闹起来。
林光南一边抱着白银娜不放任她撕打,一边掏出手机给他三叔林志远打电话,惊惶失措道:“三叔你赶快过来,白银娜要撞汽车!”
林志远却不慌不忙地说:“别害怕,她不会真心去撞的,女人们说到底还是为了钱——你先稳住她,我马上就到。”
不一会儿,林志远就骑着摩托赶来了。白银娜一看见林志远,又把野撒到他头上。她知道林志远是林光南家的主心骨,不是他从中鼓捣,林光南不可能会这样背叛她,就指着他的鼻尖骂道:“林志远,你害了你前妻还不够,现在又要害我——”边骂边上去撕林志远。用手抓他的脸。
林志远躲闪着说:“白银娜你冷静点,光南出国打几年工,心野了,你说我有啥办法?咱们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
白银娜疯足闹够了,这才停下来朝林志远问道:“说吧,你说这事怎么办?”
林志远看看太阳,说晌午了,咱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说。于是就带他们走进了公路边的那家小餐馆。他们在那家小餐馆里达成了协议。林光南主动提出要补偿白银娜三万元。白银娜摇头。林志远自作主张道:“这样吧,我做个主,赔你五万元,总可以吧。”
白银娜还是摇头。
林光南急了,大声问:“你到底想要多少钱?”
白银娜咬着牙说:“十五万!”
林光南傻眼了,好像不认识白银娜似的,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向他狮子大开口,这十五万可是他出国打工三年挣的全部家当啊。林光南说:“不行,你这不是漫天要价吗?也太离谱了吧?”
白银娜说:“我这辈子不会再嫁人了,我要把孩子生出来,把他养大成人,你算算,孩子从小到大吃的穿的,从小学到大学,十五万怕是还不够呢。”
林志远把林光南拉到外边对他说:“这事难就难在你已经跟白银娜办了结婚手续,你不答应她的要求,她不跟你离婚怎么办?她不跟你离婚,你就无法实现这桩跨国婚姻。我看干脆把那十五万给她算了,只要你能完成那桩跨国婚姻,你得到的就不只是十五万了。是一百万、一千万啊!”
听三叔这么说,林光南只好横下心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林光南带上那张十五万元的存款单,还有他和白银娜的结婚证,和白银娜一起去了县城。先去银行办理过户手续,把存款单上的名字换成白银娜的名字,这才和她一起去民政部门办理了离婚手续。
五飞来的媳妇
林光南想到,这边和白银娜办了离婚证,十五万元也全赔了人家,赔得一无所有,万一那韩国娘儿们再节外生枝,自己就惨了。他正想给明姬打电话,这时候电话却响了。他很高兴,是明姬打来的。明姬对他说她近期要来一趟中国。林光南激动地说:“那太好了,在中国我会好好地陪你的!”
“谢谢。”明姬接着说,“我这次去中国,一是想念你,你呢,把该办的手续办了,走时跟我一起走。”
林光南的情绪一下子万分高涨:“你快点来吧,我都等不得了!”
林光南和白银娜结婚的新房只装修了一半。既然跟她扯了离婚证,就不打算再装修了。如今,明姬要来中国呢,作为未婚妻,她来中国,一定会来他家的。这么说,新房又派上用场了,接待外国娘儿们呢,不仅要装修,而且装修得比原计划还要高档。可他哪有钱呢?他的钱全赔给了白银娜。没办法,第二天只好进城找他三叔林志远借钱。林志远一听说那韩国娘儿
们要来中国,也跟着来了精神,当即给他拿出了两万元。林光南迟疑道:“三叔,要不了这么多吧?”
林志远问:“光装修新房行吗?沙发、彩电、冰箱、电脑你家有没有?”
林光南说:“我马上就要跟她走呢,这些东西在咱们老家也派不上用场,这不是浪费吗?”
林志远说:“明姬虽说是你的未婚妻,可也是外宾啊,咱得拿出接待外宾的规格接待她。再说。也不能让她把你小看了。”
林光南想想也对,感激道:“三叔,这一切都是你给我带来的,让我怎么感谢你呢?”
林志远说:“谁让我是你三叔呢,你以后记着你三叔就行了。”
林志远带着林光南去街上的大商场买家电,光这几大件就花去一万多元。
新房装修好了,里边摆上沙发、彩电、冰箱、电脑,显得富丽堂皇。正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单等那韩国娘儿们坐飞机从天而降。
林光南等啊盼啊,终于等来了明姬的电话,她说她已经拿到了飞往郑州的机票,明天晚上就到。林光南赶紧说:“哇,你明天就到啊?我去郑州接你吧?”
明姬说:“谢谢,不用了,我到那儿后再给你打电话。”
第二天晚上,林光南在焦急地等待着,却一直没等来明姬的电话,就赶紧打开电视看新闻,看看有没有从韩国飞来的飞机从天上掉下来。是不是那韩国娘儿们变卦了,真要是那样的话,可是哭都来不及啊。这一夜,林光南几乎没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电话铃骤然响起,林光南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话机火急地问:“喂,是明姬吗?”
“是我。”明姬说,“我昨晚到的郑州,又坐上快巴连夜赶到你们县城了。”
林光南松了口气,赶紧说:“你待在车站别动,我马上去县城接你。家里一切都为你安排好了!”
谁知明姬却说:“我已经在县城一家宾馆住下了。你别着急,我在这里有个商务活动,等活动结束后咱们再联系。”
反正明姬已经来了,而且就在县城近在咫尺,她不会跑掉的,林光南只有耐着性子等了。
第二天晚上,林光南已经睡下了,明姬打电话来。约他明天上午十点半在县政府对面的春藤咖啡馆见面。林光南犯起疑来,她既然来了。又是这种关系,不让他到她所住的宾馆见面,跑到咖啡馆干什么?想想这是人家外国人的情调,也没再多问,只好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林光南终于在县城春藤咖啡馆见到了明姬。在公众场合,再亲热的举动也只能是相互拥抱了一下。寒暄了几句后,明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兴致勃勃地谈她这次来中国的感受,她说中国真是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啊。接着明姬把话题转到了本地县城,说她看准了当地的原料充足,要在这儿投资办加工厂。林光南喜出望外,在这儿办厂再好不过了,明姬是他老婆,这么说他也成老板了,不光自己。连亲戚邻居都跟着沾光。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可他只高兴了一半,明姬接着问他手里有多少钱,说要和他合资办厂。这下又把林光南难住了,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没办法,只得向明姬道出了实情。
明姬一下子判若两人,觑他一眼道:“什么?你把那十五万全给了那娘儿们?你真傻!”
林光南委屈道:“还不都是为了你!”
明姬一气之下拂袖而去,把林光南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六起死回生
林光南似乎被人一下子打人了十八层地狱,只觉得天昏地暗,懵懵懂懂地来到三叔林志远家,颓然地坐到沙发上,哭丧着脸说:“完了完了!”
林志远愣着问:“什么完了?”
林光南就把明姬刚才拂袖而去的事跟林志远说了。没想到林志远忽然眼睛一亮,拍着大腿说:“哎呀,这真是天赐良机啊!”
林光南却看不出半点转机的希望,仍哭丧着脸问:“三叔,你说的哪的话啊?”
林志远说:“我愿出十五万和明姬合资……”
林光南惊疑地望着林志远,莫不是他想把明姬争过去?就说:“三叔,你可是有妇之夫啊。”
林志远笑了:“大侄子你多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原来,这几年县里的经济不景气,在职人员们的工资无法兑现,县里想出个生财之道,给每个单位、每个人分派招商引资任务,谁能招来商、引来资不仅工资全发,而且官升一级。林志远手里不缺钱,可他是个官迷,连做梦都想着当官。若能留住那韩国娘儿们在县里办厂,不仅留住了自己的侄儿媳妇,自己也在县里立了大功,要知道这可是外商啊!钓这么大一条鱼,书记、县长能不高兴吗?书记、县长一高兴,还不封他个局长干干?再说,和外商合资办厂,自己从此就财源滚滚了。
林志远赶紧问:“明姬在哪家宾馆下榻?”
林光南说:“我也不知道。”
好在林志远是机关人,哪里都有他的熟人,拿起电话挨个宾馆打过去,最后得知银花宾馆前天住进了一个韩国娘儿们,住在三楼6号房间。林志远立马拉着林光南的手说:“走,咱们赶紧过去。”
庆幸他们去得及时,若晚去一步,那韩国娘儿们就走了。当他们赶到银花宾馆,明姬已经从房间里拿出了行李,准备关门。林光南愣着问她:“怎么不辞而别?你不是说还要在这儿投资办厂的吗?”
对于他们的到来,明姬很感意外,却又一脸怨气地跟林光南说:“你没有合作诚意,我还有什么说的?”
林光南指着林志远向明姬介绍道:“这是我三叔,在县劳动部门上班,他愿出十五万和你合资办厂。”
明姬瞟了林志远一眼,一脸遗憾道:“可惜你们晚来了一步,我已在五常县找好了合作伙伴,现在正要去那里。”
明姬欲下楼,林志远把她拦住了:“五常县地处偏僻,穷山恶水,交通闭塞,哪有这里的环境好啊!今年咱们县是‘搞招商引资年,给予外商很多优惠政策,正好让你给赶上了——再说,我这也是为了成全你和光南的姻缘啊——”
林志远不愧是公家人,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最终说动了那韩国娘儿们。明姬这才把他们带进了客房里。明姬跟林志远说:“你说要跟我合资办厂,要我怎么相信你呢?要不这样,你先把你投资的十五万打到我的账户上,这样也显示出你的诚意。”
林志远犹豫了一下,但又想到明姬是他未来的侄儿媳妇,这事儿错不了,就爽快地答应了。
林志远手头没有那么多钱,可他是单位的出纳,就背着领导挪用了单位的公款。事情办妥,已经是傍晚了。明姬叫来宾馆里的服务小姐,让她们把酒菜端到客房里,说是要好好和他叔侄俩庆祝一番。
酒菜上来后,明姬拼命地劝他俩酒,林志远和林光南叔侄俩因为心里高兴,就拼命地喝。叔侄俩喝着喝着,几乎是同时倒下去的,一倒下去就不省人事了。
七人去楼空
当林志远和林光南叔侄俩从昏睡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客房里残杯剩水,一片狼藉。屋里没有明姬的影子,连她的行李也不见了,这才知道她早已逃之夭夭。叔侄俩大呼
上当,奔出客房,到一楼大厅间值班小姐,值班小姐说那韩国娘儿们昨天晚上就走了。
林志远呼天不应叫地不灵,打完报警电话,叔侄俩疯了一样地奔上大街。林光南没想到在大街上遇到了王东生,王东生是大河乡人,和他一起在韩国那家加工厂打工三年。王东生好像也遭遇了什么不测似的,和他一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见了面,王东生一把拉住林光南问:“光南,你看见明姬没有?”
林光南吃惊道:“怎么,明姬也和你联系了?”
王东生哭着说:“她打电话先说要我做她的第二任丈夫,来中国和我见面后又说要与我合资办厂,我就把我出国三年挣的十五万元全部给了她,给她后就不见她人了——”
不一会儿,他们又在大街上遇上了李双锁,李双锁也是他们在韩国打工时的工友,李双锁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李双锁也被那韩国娘儿们骗走了十五万元。
原来,林光南他们从韩国回来,那家加工厂就破产了。作为股东,明姬赔得一无所有,于是就打起了中国打工仔们的主意,先以跨国婚姻套牢对方,见面后再提出跟你合资办厂。看来,被那韩国娘儿们所骗的还不止这三个人。昨天晚上,明姬在酒里下药把林志远叔侄俩麻倒后。连夜坐出租车赶往省城,她早已买好了返回韩国的机票。
八火烧洞房
这天是农历八月十五,原本是林光南和白银娜举行婚礼的日子,可这一切全都化为泡影。怨谁呢?只能怨自己,怨那韩国娘儿们,更怨三叔林志远。父母又劝林光南再去找白银娜,就是跪下去求她也认了,凭着往日的情分,毕竟她还怀着林家的骨肉,想必会破镜重圆的。林光南摇着头说:“根本不可能的事,她那么爱财,一下子讹走我十五万元,我现在一文不名,她能跟我重归于好吗?”
父母气病了,病得卧床不起。面对死气清冷的家,林光南突然有一种家破人亡的感觉,走进富丽堂皇的新房,今天本该是成双成对的,却落得他孤零零一个人形影相吊。再看屋里的沙发、冰箱、彩电、电脑,这一切都是给那韩国娘儿们准备的。如今它们好像正在朝林光南挤眉弄眼,唧唧喳喳,对他冷嘲热讽。林光南在万念俱灰中怒火中烧,找来半桶汽油泼到新房里、泼到那些嘲笑他的家电上,准备把它们化为灰烬。正当他要点火的时候,母亲从东屋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他:“光南你这是干什么?”
林光南发了疯,一把将母亲推搡过去。可是,父亲接着又跑上来把他给抱住了。可父亲也控制不住林光南,就赶紧对妻子说:“快去喊乡亲们来!”
不一会儿,乡亲们赶来了,可他们还是控制不了林光南。林光南像头疯牛一样,两眼通红,横冲直撞,乡亲们把他抬出新房,双脚一挨地,就又扑打着冲进新房。乡亲们夺他手中的打火机,他就乱踢乱咬。有人说。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控制林光南,那就是白银娜,但不知道她肯不肯出面。
林光南的母亲只得舍下老脸去找白银娜,到白银娜家“扑通”给她跪下了。白银娜大惊,赶紧拉起她说:“大婶子,你这不是折煞我吗?”
林光南的母亲这才哭着跟白银娜说:“闺女我求你了,你快去看看吧,光南要烧新房,烧了新房叫俺一家怎么过啊!”
白银娜赶到林光南家,对着横冲直撞的林光南劈手就是几耳光:“林光南你个混蛋!”
林光南一下子像被使了定身法,捂着脸木木地看着白银娜,半天才又吼叫道:“白银娜,这不关你的事!”
白银娜说:“怎么不关我的事?这是咱们结婚的新房啊!”
林光南顿时放声大哭,哭着跟白银娜说:“白银娜你不要安慰我了,我现在身无分文,你是不会再嫁给我的!”
“你可真傻啊,我怀着你们林家的骨肉,不嫁给你让我嫁给谁啊?”白银娜又说,“你要是不信,明天咱们就举行婚礼。”
乡亲们纷纷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天正是好日子。”
林光南这才稳定一下情绪,又“扑通”给白银娜跪下了,像倒下去一座山。白银娜赶紧拉起他说:“别这样,我还有条件呢。”
白银娜让乡亲们散去,把林光南拉到新房里,对他说:“咱们的婚姻是你三叔林志远拆散的,我明天跟你结婚可以,我也不讲什么排场,不让你用小轿车接我。我要坐人力三轮车去你家,解铃还需系铃人,我要你三叔用人力三轮车把我拉到你家来。”
林光南为难道:“我三叔这回比咱们还惨呢,白白赔了十五万,你就别为难他了。”
“不行,我最瞧不起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不让他用三轮车拉我,我出不了这口气。”白银娜接着说,“你要不同意,婚事就别提了,你还烧你的新房吧。”
白银娜转身要走,林光南赶紧把她拉住了:“那好吧,我现在就进城跟我三叔说。”
林光南赶紧进城找他三叔林志远。林志远被骗的事他妻子暂时还不知道,家里还算平静,林光南把他拉到一边,把白银娜的意思说了,林志远顿时哭笑不得,逼着老公公拉侄儿媳妇,这不是辱贱他吗?让他如何接受得了啊!但是为了林光南的婚事,为了白银娜手中的那十五万元,林志远只得忍辱负重了,咬牙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也就是农历八月十六,是林光南和白银娜大喜的日子。一大早,白银娜家的大门前人山人海,惊动了几村人都来看热闹,他们要看看老公公是怎样拉儿媳妇的。
林志远推着人力三轮车来了,羞得用草帽盖着脸,只低头走路,不敢看众人一眼……
新婚之夜,白银娜把那张十五万元的存款单交到了林光南的手上,这才向他道出了实情,其实她并不是真的要林光南赔偿她十五万元,这年头人心叵测,她是怕林光南上那韩国娘儿们的当。林光南听了一边倍感惭愧,一边唏嘘不已,谁说女人们头发长见识短?没想到白银娜还有这一手。
后记
林光南的三叔林志远因挪用公款被开除公职,妻子也与他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