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周总理二三事

王楚光

二十世纪世界伟人周恩来总理超凡的智慧、惊人的毅力、潇洒的风采、伟岸的气度，为港澳台以及海内外的中华儿女所敬仰，为世界各国的友好人士所崇拜。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中期，我从武汉奉调晋京，分配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对外文化联络委员会(下面简称“对外文委”)，在办公厅从事文秘的工作，有幸在一些重大的外事场合目睹总理的风采，在工作中经常拜读总理批阅的文件，耳闻目染，深为总理非凡的人品和处世的作风所折服。特别有几件事一直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之中，岁月流逝半个多世纪，但还常常浮现于眼前。

“外事无小事”成了我们的座右铭

像周总理这样完美的外交家，至今尚无后人超越，他既能在各种复杂的对外交往中叱咤风云，也善于在细微之处谨思慎行，排解难关。周总理周围的人都知道他的那句名言：外事工作无小事。这也是当时从事涉外工作的各个部门所共同遵守的行为准则，是我们每一个外事工作人员的座右铭。周总理是对我们言传身教的典范，当时国际斗争既紧张又复杂，既要反帝还要反修，国家机关的涉外部门每天都有大量的请示事项报送国务院外事办公室，然后转呈周总理批示。在国事纷繁中，周总理总是在日理万机情态之下处事不急，详加审阅，而且，他有一个从不改变的习惯，就是在审阅每一份请示文件的过程中，手执狼毫笔，看一句在文件上用毛笔加一个逗号，最后再用毛笔写上批语，签上他那潇洒的“周恩来”三个大字。面对每天浩如烟海的大量文案，周总理都是在紧张的忙完白天的工作之后，挑灯夜战，伏案批文。因此，每当我们收到总理办公室退回的批办文件，看到总理精心用毛笔加上的逗号，大家无不感慨万千，由衷敬佩。我在中央国家机关工作了近半个世纪，辗转了好几个部门，除了敬爱的周总理，从未见到过第二位领导如此认真地批阅文件。

宽广的胸怀独具魅力

周恩来总理是一个发展中的大国总理，更是一位人脉极佳的社会活动家，他与外交界、文艺界、体育界、新闻界、知识界以及民主党派人士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当时的对外文委主管着文化、新闻、体育、出版、卫生等部门的涉外工作及对外文化交流活动，各种展览、演出、联欢活动很多，经常请周总理出席，他不管国事如何繁忙，几乎是有请必到，很少谢绝参加。记得1965年夏天的一个夜晚，对外文委在军事博物馆东侧的“八一”俱乐部举行联欢晚会，欢迎从苏联和东欧访问归来的总政文工团、战友文工团以及湖南木偶剧团的全体成员，周总理出席了这个联欢晚会。按照主办单位的安排，先由三个出访团的团长简要地向总理汇报一下出访的情况后即开始舞会、电影等各种文娱活动。解放军的两位团长见的世面多，知道如何把握，三言两语即汇报完毕，轮到木偶剧团的这位仁兄，他不知深浅，一发言即不可收拾。当时正值“反修防修”的高潮，他大谈出访时如何与修正主义作斗争的体会和心得，从晚八点讲到晚十点，竟讲了两个小时。要是当时没有总理在场，我估计在座的听众会不耐烦的，也有可能发生大家议论纷纷，秩序大乱的情况。然而，那天晚上，有总理端坐在主席台上，神态安详，精神集中，静静地倾听这位从地方上来的忠厚老实的同志的发言，因此，在场的人员见总理端坐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听讲。会场之有序实属少见。此公发言完毕，大家如释重负，气氛立即活跃起来，主持者宣布舞会开始。乐队奏起了轻快的舞曲，周总理一身轻松，满面笑容地走进舞场，愉快地和舞伴一起翩翩起舞。舞间休息时，还和演员们亲切交流，谈笑风生，十分愉快。当时在场的女演员都以能和总理共舞一曲为荣，一时之间大家竟排起队来，一个接一个地轮流邀请总理共舞，忙得总理应接不暇。舞会一直持续到凌晨一时，才在欢笑声中圆满结束。那天，我也在场，亲眼目睹了一切，深为周总理十分敬重别人和亲切潇洒的风度而敬佩不已。

一次庆祝晚会

1966年五一国际劳动节，政治气候紧张，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即将爆发。

节日的夜晚，按照惯例，还是照常在天安门广场燃放烟火进行欢庆。这时，周总理安坐在天安门城楼上，陪同毛主席和西哈努克亲王等贵宾观看节日烟火和群众联欢。广场上的群众活动结束之后，周总理立即驱车来到北京饭店宴会厅，参加在那里开展的联欢晚会。当时，“文革”虽然尚未爆发，但是，上层的内部斗争已是如火如荼。周总理作为中央领导核心的重要成员，所承担的政治压力，所肩负的历史责任，是何等之艰巨。可是，就是在这样的紧要时刻，敬爱的周总理为了稳定人心，照常匆匆赶来，来到群众当中，与民同乐，与民同欢。那天晚上，我和妻子又有幸参加这场终生难忘的晚会，当大家舞兴正浓之时，发现周总理来了，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一边鼓掌，一边察看，发现周总理还是那么精神抖擞，那样潇洒，风度翩翩，心中泛起了由衷的敬佩之情。这又是一个欢乐之夜，大家和总理一起共度良宵，尽情欢跳，直至尽兴而散。可叹的是不久，红卫兵就冲上了街头，大破四旧，把舞会之类的活动作为资产阶级的腐朽没落的玩意儿，“统统地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谁也不敢再举办什么交谊舞会了，在周总理的有生之年，他老人家再也没有机会参加这种既能联系群众又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动。回想起来，当时欢快的情景历历在目，不过，古人云：欢乐过后总是空。俱往矣!只有敬爱的周恩来总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作者为本刊顾问、中央文史研究馆原副馆长)

责任编辑张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