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或者叹息(三章)

宋晓杰,1968年生于辽宁,现居盘锦。发表散文诗时曾用名飒飒。已出版诗集、散文集、长篇小说等各类文集十部。多次获各种大型文学奖。

诗 观:瞬息持久,短暂永恒。灵动深邃,出奇制胜。散文诗无所不能,它是最小的盐和水滴。

大地上的生长

大地之上,那些看不见的生长啊,年年岁岁……

而我,只是纵横捭阖、秘而不宣的万一。

我能做的,就是俯下身体,把姿态放低。

如果你是花,是草,是有名无名的植物,那么,我将你供养!

还有那些浩繁而单纯的事物,那些晴朗而阴郁的事物,以及峰回路转、喜极而泣的事物。

我拉动搬网,把日影、月辉、细碎的光波、微腥的气息、断茎的草芥一起供养!聚拢、汇集、发酵、窖藏,复活一个个亮灰色的梦想。

我托着腮,注视着时钟,耐心地等待它们一点点走远,一点点回来——像等待离家出走的少年。然后,心无旁骛地老去。

老去,也没有什么悲哀——

我的悲哀被打上风雨的徽志;

我的悲哀被风雨越擦越亮。

从田野归来

弥望中,在你的唇间找到大海和船。

没有尽头。

微风舞动着稻浪——我眼中最美的花朵,甚至比花朵还令我心旌飘摇、黯然失色。

我能做的,只是选一个随意的侧影,干净、健朗的侧影,镶上流水的画框,让它永远成长在奔赴的路上。

没有阴影,没有衰亡,保持沉默、热忱的格调。

相同的田野,相同的收成,或许也是相同的人。

——我们能够叫出彼此的姓名,却并不相识。

这就是命运。

从田野归来,我两手空空,注定带不回什么。

不过,我得到的,已经很多了。

一场雨从黑夜走到天亮

给我一段空白、洁净的旅程;给我一颗敏锐、悲悯的心。

集结起意志、责任和信心,在一个傍晚,登程。

出征的路途如此辽远,足够从春天走到秋天,足够从青丝走到白头,足够让一场雨从黑夜走到天亮。

再猎些吧,那些飘摇的旗帜;再紧些吧,那些狂飙的鼓点。

被大地的酒窝一一盛纳,醉倒的将是谁?

那些动荡着推开往昔的漩涡,不温不火,而又意韵深刻,最终将被一个诗人儒雅、激越的气质完好地收藏。

黎明时分,一只大鸟惊叫着飞掠窗口,潮湿的翅膀坚劲、有力。

蓬勃繁密的枝桠间,透亮的雨滴簌簌洒洒,像昨夜纷飞的星子,制造一场蚀骨噬心的别离。

没有啜泣。持久的宁静。

——唯有静,才能摆脱七月的黄昏和喧哗。

——唯有静,才能感知瓦解的微小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