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碑宣传法令》影响下的苏联城市雕塑

董斗斗

摘 要:“纪念碑宣传法令”把国家的高层、艺术家、国家公民对城市雕塑的理解,统一调整到一个范围里,用法令的形式,把艺术对人民的教育,人民对艺术的理解,调整到一个范围内。尽管推广之初有些政治因素的影响,但今天看来它的积极意义远远大于它的负面。

关键词:纪念碑宣传法令;弗伊•列宁;苏联;城市雕塑;纪念碑设计竞赛;现实主义

中图分类号:J302文献标识码:A

Urban Sculptures in the Soviet Union under the Influence of "Monument Publicity Act"

DONG Dou-dou

到过俄罗斯的人,几乎都会被那里的苏联时期城市雕塑所吸引,深邃的莫斯科地铁站内的大型人物雕塑,宏伟的祖国母亲山战争纪念雕塑,展览馆门前的《工人和集体农庄社员》纪念碑,圣彼德堡的街头与广场的古典雕塑,莫斯科红场的装饰雕塑,公园小品雕塑,墓地雕塑等。苏联时期的城市雕塑,内容与形式的高度统一,雕塑与环境、材料的结合,在这里就象是教科书一样完美,启发人的心智。

苏联时期,无论是国民经济恢复阶段,还是卫国战争时期和冷战时期,城市雕塑的建造和发展始终没有停止过,一批又一批对世界艺术有影响的艺术家和他们的伟大的雕塑艺术作品一同应运而生。是什么样的环境,使苏联时期的任何时代,都没有终止对城市雕塑的创作?是什么样的力量,使苏联时期的艺术家保持了一贯而终的建造城市雕塑的热情?又是什么背景使苏联在任何历史时期都会保证有高水平的雕塑艺术家,并创造了高质量的城市雕塑艺术品?

国家委员会相关职能部门的高度重视,以及相关的政策保障;大批专业与雕塑相互配合,重视雕塑艺术的城市规划师、建筑设计师;高质量的雕塑教学体系,大型与之相互配套的雕塑加工厂;国民对城市雕塑的正确认识,这一切都是为城市雕塑建设发展创造了理想的环境。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真正根源,最初得益于一张法令,它把国家的高层、艺术家和国家公民对城市雕塑的理解,统一调整到一个范围里,也是用法令的形式,把艺术对人民的教育,人民对艺术的理解,调整到一个范围内,这就是著名的《纪念碑宣传法令》。尽管“法令”推广之初,有些形式化的机械,甚至有些政治因素的影响,但今天看来它的积极意义远远大于负面影响。

《纪念碑宣传法令》是在1918年4月15日,由人民委员会(苏维埃工农政府)主席弗伊•列宁、人民委员卢那察尔斯基和约•维•斯大林共同签署的一项法令。法令的全名是《人民委员会关于拆除为沙皇及其奴仆建立的纪念碑和拟定俄国社会主义革命纪念碑计划的法令》。主要内容是为纪念使俄国面貌为之一新的伟大变革,人民委员会特决议如下:

1.查为沙皇及其奴仆建立的纪念碑,既无历史意义,亦无艺术价值,因此必须从所在广场和街道上加以拆除,其中一部分可以存入仓库,另一部分则可作为废物加以利用。2.责成人民教育委员、共和国产业管理委员和教育人民委员部造型艺术局局长共同组织一特别委员会,并与莫斯科和彼得格勒艺术团体一同协商,决定哪些纪念碑必须拆除。3.责令该委员会动员艺术力量,广泛征求足以反映俄国社会主义革命伟大时期的纪念碑设计稿。4.人民委员会希望在五一节前将一些最丑恶的偶像拆除,并将第一批新的纪念碑模型提交群众审议。5.责令该委员会立即准备装饰称城市的工作,以便迎接五一节,并以新的、能反映出革命的劳动俄国的思想与感情的标语牌、标志、街道名称和微号来代替原来的标志牌等等。6.各行政区及各省的苏维埃,必须根据上述委员会的意见,着手进行此项工作。7.根据预算收入并查明实际的需要,拨出必要的经费。

根据这项法令,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三世等雕像,立即拆除了。同时,有关部门提出66座拟建的纪念碑名单,由列宁再次签署,于同年7月30日,以人民委员会决议形式颁布。拟建的人物纪念碑名单中,包括马克思、恩格斯,以及两千年前最大的一次奴隶起义的杰出领袖巴达克、古罗马政治家提比留•格拉古、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家马拉、丹敦、罗伯斯比尔,空想社会主义者傅立叶、圣西门、欧文等31名革命家和社会活动家;列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莱蒙托夫、普希金、果戈理、车尔尼雪夫斯基、海涅等20名作家和诗人;罗蒙诺索夫等3名科学家和哲学家;鲁勃廖夫、伊万诺夫等7名美术家;肖邦、莫索尔斯基等3名作曲家;莫恰罗夫等2名演员。

拆除反动人物塑像,重建革命者纪念碑,反映了新时代的要求,新建纪念碑目录,是开放的,大度的,显示了新兴国家对人类文化遗产的态度,从内容方面看是正确的。然而,执行“法令“过程中采用的方式,有欠酌之处,甚至是错误的。

法令推出之初,似乎并不顺利。在十月革命前,雕塑作品大多陈列在室内,博物馆、教堂、宫殿等处以供参观、展览,或用于装饰室内、外花园环境。如今雕塑要走向城市街头、广场,与广大观众直接对话。这样,如何使雕塑与周围建筑景观、园林景观和谐一致,人民的意愿如何体现,成为艺术家面前的新课题。不少艺术家对纪念性城市雕塑的特点认识不足,对环境、材质等众多室外因素估计不足,致使很多大型纪念性城市雕塑还保留着室内雕塑的特点,与自然景观和城市环境不够和谐。这方面的经验积累要有一个很长的过程。

由于领导阶层对艺术创作基本规律的忽略,在“法令”的执行过程中,出现了“急于求成、违背规律”的观念错误的执行方式,甚至列宁本人也出现过以行政命令方式,督促执行《纪念碑宣传法令》,并向雕塑家提出严厉的警告,并责令专人督促执行法令的情况。材料的使用在最初也是由于急功近利,采用非永久性材料石膏等代替大理石、铜等硬质材料,出现的问题可以想象。

然而,更大的问题是,最初许多的现代雕塑艺术家,他们的设计方案,不能如列宁所设想的那样,具有教育宣传功能,而遭到质疑。

评审委员会否定过的雕塑家鲍•科罗廖夫,就是一个典型。鲍•科罗廖夫是立体——未来派雕塑家,他塑造的《巴枯宁纪念碑》在参加《解放了的劳动》纪念碑设计竞赛时,用方块、圆形和四方形等几何形式,运用了立体的手法。列宁在鲁缅采夫博物馆参观后,同科罗廖夫谈话时,对其采用几何手法处理劳动的主题,表示怀疑态度。

雕塑家谢•梅尔库罗夫用寓意、比喻、夸张和象征的艺术手法处理卡尔•马克思纪念碑。在莫斯科举行的纪念碑设计稿竞赛时,这座形式奇特,立在四只大象上的方尖碑,被评审委员会予以否决。对于他的申诉,列宁指示重组评审委员会,包括了列宁本人在内的评审委员会,再一次的否决了谢•梅尔库罗夫的方案。列宁对城市雕塑重大题材的现实主义风格的认可,影响很多艺术家,使他们逐步走上现实主义道路。

列宁就“政治”一词曾这样解释,即政治是公民参与国家事物,也就是说不同于狭义的政党政治,广义的政治是一种公民参与公共事物的民主行为与过程。

从这一角度理解列宁签署的《法令》下的城市雕塑,在美学意义上是以审美和教育为主要功能的。

随着列宁与艺术家之间长时间的接触与交流,接受并逐渐认识艺术的创做规律的客观性,相互之间的配合也日趋成熟,列宁的一些建议也逐渐被艺术家接受了。

《法令》的签署和实施过程中,使列宁和艺术家之间,搭建了一个交流的平台,在这个背景下产生了一批高质量的现实主义道路的优秀艺术家:雕塑《卡尔•马克思》的作者谢•阿廖申,《奋斗的顽石》的作者夏德尔,女雕塑家穆西纳等。包括科罗廖夫以后的作品《尼•埃•鲍曼肖像》(1930,青铜),也开始尝试通过明暗关系的处理,描述人物内心的紧张感;1931年,他又在莫斯科建造了《鲍曼纪念碑》(青铜、花岗石);后期还制作了《弗•伊•列宁像》和《革命战士纪念碑》等。

尽管出现了种种困难,遇到了很多的问题,但在1918-1921年的短短几年之间,莫斯科和彼得堡就建成了近40座大型纪念城市雕塑,基辅和哈尔科夫等城市也相继出现了许多优秀的城市雕塑。

许多雕塑家在《纪念碑宣传法令》的鼓舞下,积极投身于纪念碑创作之中,建立起苏维埃时期第一批纪念碑。如《马克思胸像》(1918,拉夫罗夫作)、《海涅纪念碑》(1918,维•希纳伊斯基作)、《陀思妥耶夫斯基纪念碑》(1918,谢•梅尔库罗夫作)、《赫尔岑纪念碑》(1919,尼•安德列耶夫作)、《拉吉雪夫胸像》(列•舍尔武德作)、《苏维埃宪法方尖碑》(1919,尼安德列耶夫作)、《车尔尼雪夫斯基胸像》(1918)和《1905年革命者纪念碑》(后二者为特•扎利卡恩作)等。到30年代,经济形势好转,被证明为成功的作品,即改用硬质重新制作。

1918—1921年间莫斯科共建成25座纪念碑,彼得堡建成13座,其它城市也先后出现一些优秀作品。大型雕塑创作,在经验不足,物质条件十分困难,革命刚刚胜利,百废待举的时刻,能够得到这样的发展,这不能不说是列宁签署的《纪念碑宣传法令》具有动员艺术和动员社会的力量。雕塑艺术,在国内战争和国民经济恢复时期,不仅维持不辍,还有不小的发展,从而保存了创作力量。这样,当经济建设时期到来,产生出一批无愧于时代的杰出作品。从总体看,《纪念碑宣传法令》对苏维埃雕塑艺术的兴旺发展,起了重要作用。

《纪念碑宣传法令》颁布至今,使苏联时期的城市雕塑建设,从学校到铸造工厂,从艺术委员会到建筑部门与环境规划部门的相互配合非常协调。就是在苏联解体后,对雕塑人才的培养,教学上仍然延续着传统的苏联时期教学体系。要从事雕塑专业的学习,有最初的关于雕塑技术培养的中等专业课程设置,他们多是雕塑工厂未来的工人,为大型城市雕塑制作、加工的储备力量。要想进行雕塑设计、创作,还要在大学用六年的时间进行雕塑创作相关艺术规律和艺术修养的培训,与中专学习内容加在一起有九年的时间。然而要想成为真正的雕塑艺术家,至少还要进行研究性的学习、工作三年,这其中包括在雕塑家工作室进行研究性的工作和必要的展览等,也有实践性的参加城市雕塑的设计和制作工作。这期间,有一整套的、科学的雕塑教学体系,学生不仅要在学校学习,还要进入雕塑工厂学习材料知识,使学生从切割、焊接技能到金属材料的铸造,以及认识各种石材的加工方法,掌握与雕塑有关材料的知识,结合艺术科学的训练,学习建筑结构知识与环境规划理论等。所以,苏联城市雕塑作品的属名习惯上都至少有两个人,一个是雕塑家,另一个一定是建筑师。

《纪念碑宣传法令》是列宁在十月革命后,会见教育人民委员安瓦卢那察尔斯时提出来的,他的灵感源于康帕内拉的《太阳城》中的一段话“在社会主义的墙壁上,画上供青年欣赏的壁画,帮助他们学习自然科学和历史,艺术家参加到教育之中,培养新的一代。”(责任编辑:高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