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钱

胡祖寅

下课后，胡老师回到办公室刚刚落座，静静就慌里慌张跑进来，哭着对他说，放在书包里的200元钱不见了，翻遍了书包和身上所有的口袋，也没见着钱的踪影。胡老师安慰她说：“不要着急，我给你在班上问一问。我以前说过，不要带很多钱到学校里来，你为什么还要带呢?”

静静流着眼泪诉说道，这是妈妈让她中午放学去买随身听学外语的。那究竟是谁拿的呢?没有当场抓住，是很难查的。胡老师一时犯了难。不过，静静临走说，课间操时，有同学看见建建是最后一个走的。

难道是建建拿的?这可能吗?胡老师让静静先回去上课，说，等我调查清楚了再说，并且一再叮嘱她，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要乱猜疑，以免在同学中引起误会。

静静走后，胡老师陷入了沉思。怎么可能会是建建拿的呢?建建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他家境贫寒。父亲长年重病在身，不久前抛下他们母子俩撒手而去。现在建建和母亲相依为命，艰难度日。母亲没有多高的文化，靠打工做些苦力活挣点钱，勉强供他读书，生活上能节俭尽量节俭。可即使生活再怎样困难，他也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一念之差的事情啊!

胡老师感到困惑不解，决定趁同学们不注意的时候，把建建找来了解一下情况。从教多年的胡老师很清楚，这事非常敏感，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毁坏一个孩子的一生，更何况建建还是胡老师十分器重的课代表。

正好下午建建送作业到办公室来，胡老师把他叫到一个无人的房间。建建看胡老师要找自己谈话，脸上顿时笼上了一层灰色。他萎萎缩缩地跟老师进了门，还没待老师开口，眼泪就刷刷地滚落下来。他知道胡老师找他谈话的原因，便低着头哽咽地说：“我错了，我做了不该做的事……”

原来建建妈妈生病在床已经好几天了，高烧不退滴水未进。打工的那家老板几个月也没发工资，妈妈没钱买药治病，建建心急如焚。上午课间操的时候，偶然看见静静书包里露出200元钱，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看看周围的同学都走了，便鬼使神差地把那钱拿到手，偷偷地装到自己的口袋。放学回家，急急忙忙送妈妈到医院看了急症。看病打针拿药，200元钱只剩下几元钱。

妈妈问他钱是哪儿来的，他说是找同学借的。他准备等妈妈拿到工资后，再把钱悄悄地放在静静的书包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还给她。

听到这儿，胡老师内心一阵揪痛，眼睛也湿润了。建建虽然刻苦努力认真学习，各方面都很好，但在这件事上还是显得有些稚嫩啊!胡老师深深地叹息着，内心有种说不出的遗憾。他本想狠狠地责备建建几句，但又实在不忍心再伤害他。因为他看到建建已经在用良心的皮鞭，狠狠地抽打自己了，又怎能再忍心在他的伤口上抹把盐呢?

胡老师站起身，两手紧紧把住建建颤抖的两肩。满怀同情地对他说：“孩子，你妈妈生病为什么不早对我说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洁面纸，帮建建擦干泪水继续说道，“不要多想了，把它作为一个教训。牢牢地珍藏在记忆之中，用来监督自己今后的所作所为吧。回去还要好好照顾你妈妈。让她早日病愈。至于钱的事，你就别管了，一切由我来处理。”建建满腹狐疑地走出门去。不知道胡老师将要如何处置他……

第二天早读，胡老师走上讲台。庄重地向大家宣布：“同学们，昨天我们班静静丢了200元钱……”全班同学立刻停止了读书，坐直身子伸长了耳朵，生怕漏掉了一个字。教室里静得能听到五十几颗心脏，在怦怦跳动的声响。

坐在最后一排的建建，瞪大双眼直视着胡老师，紧张得额头上直冒冷汗，大张着嘴巴，咚咚狂跳的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蹿出来。此时，他最怕的就是从老师嘴里蹦出“建建”两字。他真想现在脚底下瞬间就裂开一条缝隙，让自己钻下去，立刻消声匿迹。

“同学们纷纷议论，我们班级里可能有小偷……我在此郑重声明，静静的钱是我拿的。”

胡老师的话如同一颗炸弹，在同学们中间炸响。

“啊!”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地惊呼，“这怎么可能呢?”

等同学们安静下来之后，胡老师继续刚才的话：“开学的时候，我曾经对你们说过，书包里不要放很多钱，否则容易丢失。昨天在你们下去做操时，我发现静静的桌肚下掉了200元钱，可能是她急急忙忙下去做操时弄丢的。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让大家都接受一下丢钱的教训。我就拾起来暂时给她保管着。现在，我当众把这200元钱还给静静。”说完，胡老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百元大票，递给走上讲台的静静。

“哦，原来是这样。”同学们似乎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坐在后排的建建，一颗狂跳的心才渐渐平息下来。但他此刻并不轻松。胡老师帮他做了掩饰，他当然满怀感激，然而却又心存愧疚。他想勇敢地站出来承认错误，却又不忍心违背老师的一片善心。他内心矛盾极了。

下课后，同学们对建建报以友好的微笑，打消了对他曾经有过的猜疑。然而建建内心却犹如吞了一颗酸涩的青果，吐不出又咽不下。他只有把这些隐痛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日后用发愤学习，来洗涤那些羞于见人的灰尘吧。

毕业了，建建以高分考取了市重点高中。临行前，他感激地对胡老师说：“您替我还的钱，将来我会十倍百倍地还给您……”说完，便迎着灿烂的阳光，迈着坚实的步子，走向新的学校，走向新的生活……

阅读点睛

你想做一个有孝心的人，还是想做一个小偷?相信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可是，如果要做有孝心的人必须做小偷时，你愿意吗?故事中的建建就是遭遇了这样的选择。他本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他更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为了母亲的病，一念之差拿了别人的钱。在他看来，那只是先挪用一下，以后要还的。他在伸出那只手之前心里一定是矛盾过的，一边是躺在病床上的母亲，一边是道德的约束，最终他的天平倾向了他的母亲。可是私拿人家的东西就是偷，不管你是出于爱还是情义，法律不会因为你的个人感情而忽略你的罪行。所幸他遇到了一位宽容的老师，让他明白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老师保护了他的自尊心。我相信如果以后他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他一定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韦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