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难维持终身雇佣制

本报驻日本特约记者 林雪原 本报特约记者 陈 言

2009年的新年，给日本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风景就是“过年派遣村”，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临时设施，设在东京中心部的日比谷公园，这里收留了500多名失业、无家可归的人。据厚生劳动省统计，预计到今年3月，全日本至少有8.5万人因遭解雇而无家可归。很多分析人士认为，在这场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中，日本可能是受冲击最小的国家。但对日本的雇佣体制来说，这却是一场最严峻的考验。

日本失业人群处境艰难

在日本，“派遣社员”也就是临时工，与此相对的是“正社员”，后者相当于铁饭碗。金融海啸席卷全球后，受打击最大的就是这些临时雇员。从去年年底开始，马自达、日产等先后宣布不再与派遣工人续约；索尼公司准备全球裁减8000人，日本IBM要裁1000人；丰田则计划到2009年3月前裁掉3000人。记者从日本的电视节目中看到，那些按季节与企业签订劳动合同的工人，只拿一个小行李袋，装上几件简单的衣服，从企业提供的宿舍中走了出去。他们中很多人没家没房子，只能聚集到“派遣村”。

眼下，日本各个媒体关于金融危机的报道几乎都围绕着“裁员”问题展开，也对目前日本的雇佣体制展开了激烈争论，怀念“终身雇佣制”的声音越来越多。首相麻生太郎也表示“就业不稳定就无法拉动消费，确保就业和生活稳定才能将经济带入良性循环”，借此呼吁企业将派遣合同工转为正式工。

“日本型经营”体系面临崩溃

日本富士电视台日前在失业人员中做了个问卷调查，其中一个问题是“你认为是什么原因造成现在的失业处境？”引人注目的是有为数不少的人回答“是因为前首相小泉推广派遣制度”。

“终身雇佣制”曾经被视为日本企业成功、经济繁荣的关键因素之一，公平、稳定、和谐的雇佣体制构建起了“日本型经营”的基础。但2004年3月小泉执政时期，日本的劳动基准法和劳动派遣法被修正，派遣用工制度引进到制造行业，派遣社员的派遣期从3年延长到无限期，也就是说企业可以永远不给派遣社员转正。后来一些企业在派遣制度上花样翻新，实行一日派遣、按日计酬等，加剧了这一群体的不稳定性。

一位在小型建筑会社工作的朋友告诉记者，最近企业高层放出话来要裁员，这一消息让企业内人心惶惶，员工无心工作，一些人甚至争相向上级打小报告，导致员工之间互相敌视。金融危机让日本企业不再和谐，“日本型经营”彻底崩溃了。“我在庆应大学教书教了四十多年，其间尽管日本也遭遇过多次经济危机，但终身雇佣制基本上维持下来了。劳动雇佣制的市场化、美国化以后，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动荡。”庆应大学名誉教授井村喜代子对《环球时报》记者说。

大企业社会责任遭到质疑

大企业大批裁员也引起了日本社会关于企业责任的讨论。1月5日，日本前官房长官町村信孝在日本汽车工业会举办的迎新会上对丰田总裁渡边捷昭说，“你们不是去年还赚了几万亿日元吗？丰田挑头调整雇佣的话，不太合适。看到你们这么做，其他企业会放心大胆地进行雇佣方面的调整的。”经济产业大臣中川昭一不久前也撰文表示：“有的企业号称是社会贡献型企业，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社会责任。甚至在公司留存资金高达数万亿日元的情况下，还采取了裁员的行动。”对此，索尼高层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坦言：“我们首先考虑的是不让企业倒闭，顾不上其他。”此言让日本社会震惊，纷纷指责索尼的态度有违国际企业的形象。

眼下，金融危机已经让日本最赚钱的企业开始裁员，人们担心下一步就是裁减正式员工了。松下电工不久前宣布裁减1000人，其中终身雇佣职工就占到了550人。有日本媒体质问，“难道已是强弩之末的终身雇佣制要彻底消亡了吗？”1月6日，日本经团联等三个经济团体召开新年祝贺会，本应庆贺新年，但主题却是沉重的深陷泥潭的雇佣制度问题。御手洗会长要求经济界尽快拿出具体方案来，缓解雇佣难题。但有的与会者依然认为，派遣用工制度有优势，可以让劳动者有多样选择，企业也有闲下来的时候，不可能一直都是同样数量的生产者。企业经营者也反对厚生劳动大臣舛添提出的要改正制造业的派遣用工制度的建议。而就在那些经济界的巨头们讨论雇佣问题时，会场外挤满了抗议的失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