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当我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我的兄弟总会在一旁盯着我,目光意味深长。然后——摇头,走掉。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从小,我就对写字这东西没有过好感。这应该源于学写字时我去玩了麻雀,我妈就说玩了麻雀的人写的字跟蚯蚓在爬一样。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错,那时候我太小了,想不了那么长远,所以我有理由任由我的字发展得越来越抽象。
因为字不好,所以不喜欢写字。在大家心里。写字即作文,作文就是文学。所以我很理解。在我宣告喜欢文学时我那些兄弟们的鄙夷目光。不过,很快我就为自己赢得了尊重。死小子们不但不再鄙视我,倒是愿意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听我唾沫横飞地讲“文学之道”。这一切都源于我给苏篱篱写了一封情书。
那个中午穿米黄色小外套的苏篱篱站到讲台上,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山泉》,然后开始滔滔不绝介绍起这本校刊。九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的脸上,渲染出不真实的半透明感。我愣了许久,突然发现苏篱篱自皙脸蛋上的小小雀斑可爱得诱人!
我开始了我疯狂的写作计划。学校里的文学社对我来说未必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但社长是苏篱篱。她在我们学校可算是个风云人物了。成绩好没什么可骄傲的,可要是成绩好到她那个分上,也不容易。物理、数学、英语、计算机……只要有竞赛。苏篱篱必定参加,参加则必定拿奖。就连她的得奖感言,都精彩纷呈,明显比别人高了一个档次。总之,用我们男生私下的话来说。苏篱篱是一个极品。
隔不了几天。我就会往二楼跑,《山泉》的稿件箱就搁二楼办公室的窗台上。我用单页的信纸,写某某某在台阶上摔了个跟头,我们哈哈大笑,写某一天一只小麻雀落在窗台上,大伙在砸了一块玻璃之后将它捉住了,我们又哈哈大笑……
可是令我郁闷的是。苏篱篱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的稿件如泥牛入大海。音讯全无。于是我一直没等到苏篱篱来到我面前,用饱含深情的语气跟我说:陈萧然。你的文章写得好好哦,我好佩服你哦!
我按捺不住了,发誓一定要让苏篱篱感觉到我的与众不同来,于是,就有了那一封惊世骇俗的情书。我写到:你就像那红太阳啊红太阳。照亮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连老鼠都无处遁形!你就像那黄月亮啊黄月亮,安抚每一个孤独的心灵,连蝙蝠都开始飞翔!——给最可亲可敬的社长大人苏篱篱同学。
果然,一夜之间在我们学校我的大名几乎是人尽皆知了。只不过有一点点小遗憾。我预想的是苏篱篱打开稿件箱。发现我写给她充满对革命战友无限推崇的书信,感动得无以复加,然后一颗芳心就此暗许……然而,实际情况却是,文学社的小编们拿出一大沓的稿件后。要关稿件箱了。发现还有一张皱巴巴的课本纸在角落里,拿出来一鉴赏,笑疼了一帮莺莺燕燕的肚子。
一连好多天。我走在校园里,耳朵边老是“嗡嗡嗡”响着:红太阳啊红太阳,黄月亮啊黄月亮……我成名了!苏篱篱还真来找我了。她穿着苏榕兰格子的小裙子,扎得高高的马尾一晃一晃。她问,听说你给文学社写了很多稿子?她盯着我,眼睛品亮晶亮。她个子比我小。此时站我跟前,我却感觉她像巨人一样压着我。我突然心慌。居然想否认掉。
苏篱篱看着支支吾吾的我。笑开来。说想进文学社吗?过来我们外联部吧!就这样,晕头晕脑的我便进了文学社了。这又引起一片舆论啊。大家都知道了,高中一年级的陈萧然用一封“情书”搞定了蝉联学校三年校花的苏篱篱。我的屁股后面便多了一帮支着脑袋想要取经的跟班了。呵。乐得享受被仰视的虚荣。
其实苏篱篱没有要做我女朋友。那天,苏篱篱笑得一脸灿烂,说她喜欢的人考上了北大,在未名湖等着她呢。听到这里,我突然长吁了一口气。好像解决了个天大的困难。虽然我嚷着说喜欢了苏篱篱,要真让我牵了她的手,我会窘死去。美女烫手啊!于是。我很安心地做了苏篱篱的弟弟,被她照顾了整整一年。后来,苏篱篱毕业了。真去了未名湖了。
好像还是舆论压力的缘故,现在我接手了文学社,天天跟这东西打交道,竟然来了个“日久生情”,不知道这是不是要感谢苏篱篱。但不管怎么样,苏篱篱与文学,都将成为我青春岁月最火红的符号。
编辑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