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前班起,我跟连容就是一个班的了。或者更早,在我们都还穿开裆裤的年纪,就混在一起了。我踢翻过她玩过家家时的小碗筷,她扔掉过我收集许久的画片。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我把她给弄哭了。我最初的印象,怕就是连容哭着跑回家,小辫儿还一甩一甩的画面。只是,要不了多久,她的妈妈准会牵着那小鼻涕虫到我家来,把她的女孩往我面前一放,说:“容容乖,跟韩贤哥哥一起玩!”
小时候的我最纳闷的事情恐怕就是,明明是我把连容弄哭了,为什么她还要老黏着我?只是到了中学,我便再没想过这些。因为,我跟连容的关系实在是连跟一般同学的都比不上。别说在一起打打闹闹,有时候就算是在校园里面对面遇上,也只是低头走过。同班那么久,还没哪个知道我跟连容竟然是邻居。我一度以为,连容是因为我小时候老欺负她才不跟我说话的。这事,我也挺愧疚的。
那天中午。阳光似乎特别好。我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突然感觉有一道黑影覆盖了我,凉意袭人。一睁眼,却发现连容站我面前,面无表情。韩贤,借你的历史书。借我的?我一脸疑惑,我作在书上的笔记可算不上什么工整,她为什么向我借?何况,她不是向来对我敬而远之的吗?不过疑惑归疑惑,我还是利落地把书递给了她。说不定,人家这是向我示好呢,好歹我们也是老邻居了,也不能一直这样冷着吧。我可一贯是和平主义者。五分钟后,连容就把书还给我了。弄得我完全不在状态中啊。
周三上历史课的时候,我刚想把书翻到新课处,一页雪白的信笺滑了出来。我诧异,拿起一看,那信的称谓是——“阿慈”?!接着看下去,写的却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什么在同一个班级,却很少交流之类的。本以为是一般的便条,可最后那句却吓了我一跳:我会等你。这麻烦可就大了。看字迹貌似女生的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书”?我的手一阵哆嗦,不过紧张很快就被心里的狂喜给淹没了。哈,有人给我写情书啦!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我开始琢磨了。会是准呢?班上有谁平时对我有意思吗?平时个个关系都不错啊!对了,这书,这书之前不是被连容借了去吗?同一个班级,却很少交流……难道是她?我悄悄别过头去看隔了我好几个座位的连容,发现连容正埋头看书,看不清楚表情。我开始仔细回想跟她的交往。刚进中学,她就不大爱搭理我。最开始我也觉得莫明其妙,还以为不过又是闹闹别扭什么的,可是。不管我怎么去讨好她,她都冰冷着脸。我电是有自尊的吧,人家不待见我,难不成我还赖着人家不成?于是,我跟连容渐渐形同陌路了。现在她给我这信算什么呀?真看上我了?可不像啊,她可以跟所有人有说有笑,偏对我实行“沉默是金”政策。这算哪门子喜欢啊?
就为这“情书”,我可费了不少神。几天之后,我在家门口碰到连容。她刚洗了头发,夕阳的柔光下,还真有一点楚楚动人的感觉。咳,我这怎么啦?平常不都看着她洗头发的吗?
那个……
嗯?
呃,洗头发啊?说完这句我就后悔了。我清楚地看到连容白了我一眼,我脸刷的红了。
什么事啊?
没事没事。
唉,再这样说下去我肯定要被当作神经病了。
我真没什么事。就……就打个招呼。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我试探着问了一句,然后盯着她眼睛,看她有什么反应。真可惜,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只回一句:“我能有什么跟你说的。”然后,头发一甩,进屋去了。留我一个在那里东想西想。
我觉得她不像是装的。可是,那情书,除了她,还能有准写呢?书除了她拿过,就一直搁书包了,她既有作案时问,又有作案条件,而且,还很符合信里自叙的啊。头痛了头痛了。女生真是麻烦。我打算先不去理它,还有两个月就中考了,一切考完我再调查去。
九月,我在学校的槐树下拦住了连容。显然她很高兴。热情得让我更加确定,她当初对我冷淡是装出来的。有了这一点认识,我便开门见山地问。那情书是不是你写的。情书?什么情书?连容一脸茫然。我急了。就是……就是……快考试时,你跟我借了一本历史书。里面不是夹了一封信吗?连容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得爆发出惊人的大笑来。
哈哈哈……那个啊?那是我们几个女生在那儿聊天聊到你,说你接到情书会怎么样怎么样。我不信,于是她们就写了封,让我夹你书里了。谁想到,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嗷,我的老天!这群无聊的女人!想不到我堂堂男子汉,居然沦为戏弄的对象。
我还不甘心。
那你为什么初中三年都装得跟我完全不认识样啊?
那你为什么又一定要弄清楚是谁给你写的情书呢?
我顿时无言。看她那高深莫测的样儿,我就头大了,忙不迭地说对对对,然后逃之夭夭。
后来再想,发现她答的跟我问的没什么关系嘛。
只是,也许青春就是这样。我的“情书事件”,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编辑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