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的眼泪

　　 和女同事在闲聊时，她们总会问我：“你对老公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脾气？你怎么那么贤惠？”她们在“取笑”我时，又免不了会说：“你对老公的温柔，我们是学不到啦。”
　　女同事们说得太谦虚了，让我不好意思。不过，我一看到老公那张有棱有角的脸庞，心中就会荡起一片爱的涟漪，泛出一汪柔情，倒也是事实。当然，这也事出有因，特别是我永远忘不了他两次流泪。
　　我和老公的结合，是属于上世纪70年代那种经人介绍的老式婚姻。那时，我在皖南的一个小城工作，他远在东北。在热心人牵线后，我们互寄相片给对方，书信往来了3个月，总共通了五六封信后，他母亲就催他到南方和我见一面。因为他工作忙，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来看我。当时坐火车从他那儿到我这里，往返要4天4夜。那时，我单位正处于筹建阶段，我忙得没时间陪他，只能晚上抽空聊聊。本不相识的两个人，在那短短的三天里，根本就培养不出爱情的萌芽。虽然如此，后来我们还是通了四五个月的信。
　　在双方父母的催促下，两个大龄青年在那年的春节前夕就“走到了一起”。新婚燕尔，在一起过日子了，但好像并没有那种轰轰烈烈的感觉。更何况我和老公都不善言辞，所以蜜月也似乎并不那么甜甜蜜蜜。1个月后，他回东北上班去了。8个月后，他调到了我的单位。第二年炎夏，我怀胎十月要生产了。因为我整个孕期妊娠反应特别厉害，临产时身体已十分虚弱。在医院待产1天1夜，就是不停地阵痛，我强忍着未哼一声，使劲咬自己的手指、拉扯自己的头发。老公看我疼痛万分，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就说：“你咬我吧！别再拽头发了。”他陪着我1天1夜，未进一粒米。
　　后来，医生看我虚脱，四肢冰凉，胎音也不清了，就急忙让我吸氧。这时，我见老公的眼泪“刷刷”流了下来。他请医生给我做剖腹产。但那年头，轻易是不做剖腹产手术的。医生不满意地说了他几句，走时扔下一句：“等着吧！”
　　老公守着我，只无声地流泪，那心痛和无助分明从他的泪光中渗出。说也奇怪，那时我肚子一下子不疼了，只觉得心头暖流直涌。我顿时感到老公原来是那么爱我，那么在乎我！他那晶莹的眼泪，使我读懂了他……
　　日月如梭，转眼间结婚二十余年了。我为了照顾女儿，在单位办内退后到了上海。我到上海后，老公在单位为完成一次突击任务，不慎扭伤了腰椎。我得到消息很焦急，不知他的病情究竟如何。他怕我担心，请同事打电话给我，说他没什么，住几天就可出院的。
　　我不相信他的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了8小时火车赶回皖南。我一出站就直奔医院，轻轻推开虚掩着的病房门，见老公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痛苦地皱着眉头，脸色苍白。“你怎么来了？”老公轻轻地问，但神情十分激动。我握着他的手，禁不住潸然泪下。3天后，老公就催我回上海，怕工作和学习很辛苦的女儿没人照顾。他要我尽管放心，说单位已安排人来医院护理他。当我和他道别时，他的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可一脸的依依不舍。
　　我咬咬牙，转身走到病房门口，回过头时，只见他的热泪已涌出了眼眶，我看见他又一次哭了！我真切地感到，他实际上是不愿我离他而去，他需要我的呵护，需要我的爱啊！
　　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毅然地出了门，捂着嘴直往外跑。一直到上了火车，我的眼泪还不停地流。老公由于我离去而掉泪，可知他的伤有多痛！病痛中的大男人也会软弱，会像孩子那样依赖他所爱的人。我决定一到上海，安排好女儿就去好好地用心照顾他，让他在我的悉心呵护下得到康复。
　　我和老公结婚近三十载，就见他哭过这两次。这两次流泪，让我明白了男人的心：他们需要贤惠的妻子，温柔的女人。确切地说，是老公教会了我怎样做一个真正的妻子和女人。■
　　（吴勰荐自《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