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拐角一盏灯

吴振宇

每次晚上回来，走到3楼的时候，总有一盏灯在楼梯拐角的地方亮起，等我的脚步声慢慢消失，灯才会熄灭。开始我还以为凑巧3楼的人出来办事，次数多了，渐渐明白这盏灯是专为经过的人亮起的。

这是一幢古老的7层建筑，白天光线很暗，到了晚上，楼道里更是漆黑一片。住在这里的本地居民老早以前就搬走了，新来的，是一些外地来谋生的小商小贩菜农等。他们每天一大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谁有闲心为深夜回家的人守着一盏灯，提供暗夜里微弱的光明呢？

时间久了，我对住在3楼的这个人产生了兴趣。终于有一天，我敲响了那扇门。门是虚掩的，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让我进去。厅堂里除了几张铺在地上的席子以外什么都没有，左边一间小屋里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见有人来，他挣扎着靠墙坐了起来。借着楼梯口传来的微弱光线，我惊讶地发现，他的两条腿竟然齐膝断了，裹着厚厚的绷带。

他叫阿强，从某建筑工地上摔下来后，被工友送到这里，一边养伤，一边等着建筑工地给个说法。

靠墙一侧，有两根电灯开关拉线，一红一绿。阿强说绿的是自己房间的灯，红的是楼梯口那盏灯。晚上楼道里很黑，自己没事儿，给过路的人亮亮灯，心里踏实。

阿强的客人不多，除了我，只有几个工友。他们每天晚上过来送一次饭，偶尔会住在这儿，就睡在厅堂的席子上。

过了几个月，阿强的赔偿迟迟没有解决，建筑工地以种种借口为由一直拖着不给，后来还打起了官司。不过阿强好像并不消沉，有一天甚至开心地跟我说，有个电视台的记者准备帮他呢。

有段时间我出差，回来再去敲阿强门时，门却锁了。

从此再没见过阿强。只是，每次晚归，在漆黑的楼道里，我常常想念那盏灯，它是那样温暖无私，透过重重黑夜，带给我们人性的光辉和前行的勇气、希望与信心。

（陈美春摘自《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