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鸿
编者按: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危机像海啸一样席卷全球金融市场。面对危机,人们不仅要关注如何应对危机,还应思考危机如何形成,审视固有的国际金融体系是否存在修正的问题等。
长期低利率水平及监管缺位
埋下隐患
张斌(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金融室副主任):对美国次贷危机的原因解读,大家共识之一是美联储长期的低利率政策刺激了房地产和金融市场的过度繁荣。为了应对科技股泡沫破裂引起的经济下滑,美联储采取了激进的经济政策。2001年~2003年美联储连续十多次降息,最低时只有1%。长期的低利率水平激发了房地产价格飙升,住房按揭的次级贷款衍生类产品获得惊人收益,引起了市场的热烈追捧。
对按揭公司和银行来说,当他们把钱贷给购房人之后,就形成了一笔贷款资产,他们把各种各样的贷款资产打包卖给其他机构投资者,自己只做中介,不管这种资产到底好不好。机构投资者也不傻,为什么要买呢?因为根据过去的经验,次贷的收益是最高的,只要房价在涨,即使还不起款,还可以把房子收回来,机构也是不亏的。
但是,到2006年年底、2007年年初,美联储连续十几次加息,房地产市场降温,整个链条突然断裂——买房人还不起贷款,评级机构调低次贷衍生品评级,投行抛售次贷,整个市场出现流动性紧缺和信贷紧缩,从而导致次贷危机一发不可收拾。
除了低利率水平,大家对次贷危机成因的共识之二是,金融系统中存在系统性缺陷,缺乏对风险的有效控制。银行和按揭中介没有审慎地发放贷款;以投资银行为代表的金融机构通过纷繁复杂的分拆打包,掩饰各种金融衍生产品中的风险,不仅扩大了对不良贷款的需求,而且将不良贷款传递给更多的投资者;评级机构按照市场价格估值资产的会计方法,在上升的经济周期中过分抬高高风险资产信用评级,让投资者无法对风险形成有效认识;金融监管机构对于上述一切缺乏应对措施,让大量充斥巨大风险的金融衍生产品处于监管真空。
贪婪让华尔街人看不见风险
江涌(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经济安全中心主任):华尔街五大投行,三个垮台,两个改制成为可以吸收存款的银行控股公司,华尔街原来引以为傲的投行模式寿终正寝。其最重要的原因,是华尔街的贪婪。华尔街的文化价值观是冒险、冒进。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而华尔街投行把这一资本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在高收益、高利润面前,投行原来就有的“防火墙”形同虚设。在大家都把资质极差的次级贷款包装成各种债券出售赚取利润的时候,你也必须这么做,为了短期的利益,为了年终的分红,即使有风险,也要想方设法把风险转嫁给别人。而对冲基金也是如此,在市场一路上扬的时候,很多基金经理违背自己的职业准则,只买入不卖出,造成很大的风险敞口。
新兴市场“最受伤”
江涌:危机对不同经济体影响程度不一,至少存在三种效应:
一是涟漪效应。丢块石头到水里去,水波是逐步递减的,越向外冲击力越小。对于那些市场开放程度小、处于全球化边缘的国家来说,危机影响不大,比如朝鲜、撒哈拉沙漠以南的一些非洲国家,他们并不会感受到金融飓风的冲击。
二是多米诺骨牌效应。对于跟美国同处一个发展水平、经济联系比较密切的发达国家来说,多米诺骨牌效应表现得比较明显,目前最严重的就是英国。
三是蝴蝶效应。此次危机在新兴市场上产生的是放大效应。从2007年4月至今,美国次贷危机已经发生一年多,美国股市主要股票指数下跌20%,但是新兴市场股指基本上都被“腰斩”了。
为什么在新兴市场会出现放大效应呢?这与新兴市场的市场结构有很大关系。新兴市场首先是不成熟的,它的监管机制、市场运行机制都很不完善。而在自由化浪潮的冲击下,它有高度的拥抱全球化的热情,它的金融市场不断开放,而在开放过程中又缺乏相应监管,所以易遭到金融风暴的袭击。新兴市场的机制不成熟,投资者也不成熟,且很敏感,危机一来,新兴市场便风声鹤唳,这给新兴市场带来的打击是最为严重的。
中国承受有限冲击
张斌:在美国金融动荡的局势下,中国虽然不能独善其身,但受到的影响不会很大。这场危机对中国的影响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资本市场的连锁反应,美国股市动荡或美国金融机构从中国资本市场撤走资金会对中国股市造成冲击;二是投资于美国的资产受到损失;三是美国经济减速造成中国外部需求减少。目前看,危机对中国的影响更多是短期的情绪上的影响,对中国实体经济的影响相对微弱。
赵昌会(中国进出口银行首席国家风险分析师):美国金融动荡最大的影响在心理层面,虽然我国金融机构的业务有可能介入其中,但不会对我国金融体系构成根本性影响。中国金融业尤其是投行等还不发达,中国的资本项目尚未完全放开。从实体经济上看,我国的储蓄率非常高,在经济下行时可以刺激需求,有很大的回旋余地。虽然金融动荡可能造成我国外需下滑,但不至于造成根本性打击。面对外贸下滑,关键是扩大内需,刺激国内投资。注重发挥财政政策在宏观调控中的作用,通过为企业减负、为结构调整服务、增加社会性支出等来扩大内需。(摘自2008年10月8日《半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