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 立
平原的童年谁没受过捉麻雀的蛊惑?大家也并非模仿小学课本复制鲁迅的童年,这也许是最原始的童年游戏,只要有雪,只要麻雀不绝,这样的记忆会一代代被四处的儿童们克隆。在雪地里,扫开一片空地,中间用一个一尺长的小棍子,支起一个圆圆的簸箕,下面放些谷子玉米一类麻雀爱吃的东西,饿极了的麻雀就会跳进来啄。你远远地看着,等麻雀进去了,把绳子一拉,麻雀就被捉住了。
但这次却是在场院旁的柏树的枝杈里找冻得窸窣发抖的麻雀,用蒲棒蜡烛一照麻雀的眼睛,麻雀就死死地呆在那里,把头缩在黑乎乎的曾钻在烟囱里沾染的羽毛下,一动不动,瞪着圆圆的眼珠,茫然不解。
等待它们的命运是什么呢?
把捉住的麻雀拢在袖子里,走到远远的知青拉苇子的拖拉机那里,因为下雪,林场里的知青拉苇子的拖拉机就在河边趴窝。这下可勾起了大家的想象。我们寻找柴油。把拖拉机的油箱打开,黑乎乎的柴油里有点浮冰。
“把麻雀沾上油,点了——,看它飞——”
“点了,还能吃吗?”
“傻蛋,草烧的才能吃,柴油有毒!”
湿湿的麻雀羽毛沾上油,像是裹在了一起,它们用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一切,等待末日的审判。“咱们开始吧!”叫二肯吃的同学后退一步,用蒲棒蜡烛接近我手里的麻雀,那时我感到通体有一股气从脚尖直钻头顶,又急切又刺激。呼地一下,我手中的麻雀着火了。几乎在点火的一瞬,我把麻雀抛到半天里,麻雀在火焰的炙烤下,开始绝望而惊恐地挣扎。在蓝色弥望的白夜,一只两只的麻雀,开始在我们兴奋的欢呼里飞奔。
大家跑起来,脚下就裹起一排雪雾。在白夜里看着天上游动的自己的杰作,有人“嗷嗷”地吆喝,也许在麻雀的挣扎里,获得了邪恶的满足。麻雀先是一团红的火球,最后变成一道垂直下落的弧线。
我们把蒲棒蜡烛抛到白夜里,它们也像那些鸟儿一样蹿飞起来,在近处盘旋,在远处盘旋。
然而,就在大家的欢呼中,一只火麻雀蓦地落到了远处的一个苇垛上。我们的前方,立刻出现了一个红红的、顶天立地的圆柱。圆柱飞速地旋转着,向白夜逼近。虽然是雪天,但那些苇垛在寒冬里忍受了许久的寂寞,这火给了它们激情和冲动,紧接着传来尖厉如雷鸣的劈啪声,就如林冲看守的草料场毕毕剥剥的爆响。大家惊呆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
“快跑!苇子垛着了!”
声音很大,在白夜里有一种力量横贯过来,接着开始一圈圈把惊恐传递。大家在惊愕中如触电似的一阵麻木后,开始如鸟兽般四散。等跑到家,在窗棂里拨开麦秸堵的帘子,循着把白夜映红的天空望去,高高的火焰像呼啸的大风把天上的星子吹没了。
整个村子都惊呆了。
一只只惊恐的麻雀在白夜里夺路飞撞。
一瞬间在空中画出很多着火的会飞的有翅膀的弧线。
(选自《散文》,略有改动)
【路子与你聊】
童年时谁没有过对动物的恶作剧呢,有时候仅仅是因为我们的好奇心,一只小小的蚂蚁就遭了殃。作者的这篇文章有反省也有忏悔,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