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应峰
读过一首题名为《树痂》的小诗:“如果秋天的风/没有吹落一丝青绿/我就和冬天似的/用刀子刻你//剥落表皮的粗糙/每刻下一颗心/都成为/你春天里褐色的眼睛。”事实上,“痂”这样一种东西,是生命经受创痛的标志,无论植物、动物还是人,痂,大抵都是作为附件存在着的。
树痂,是树体外表经受创伤愈合后,形成“目”的部位。这些部位或因树枝断落,或因外来重创而形成伤口。伤口因树体激发芳香,树脂外溢而愈合,续经风霜雨雪的洗练,而形成巧夺天工、浑然天成的形态。这样的部位,是树体精华凝结所在,往往坚如盔甲,沉香暗结。德国谚语说得好:树木结疤的地方,是树体最坚硬的地方。自然生长的树木因经受风吹雨打而倾折在所难免,但无论如何,曾经折断的地方总会愈合,虽然长得比其他地方难看,却是最有硬度最能承受打击的地方。
记得有这么一个故事,一个年轻人高考落榜后,无所事事不说,还惯于争强斗狠。有一次,在一场群殴事件中,他将别人打伤,被判劳教两年。两年后,他从劳教所出来,母亲眼泪汪汪,父亲却看似若无其事,平静地对他说:“别在外面瞎混了,给我打个帮手吧!”就这样,他跟着父亲当起了小木匠。一天,父亲让他将一根结满树痂的槐树木刨平。他虽然不明白父亲的用意,但还是将它刨平了。当他把木头交给父亲时,父亲问:“你刨的时候发现它哪些部位最硬?”“结疤的地方。”他回答,“那你知道为什么吗?”父亲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结疤的地方是它曾受伤的地方!每次受伤后,受伤的部位就会聚集更多的养分,长得更粗壮、更坚硬!你看周围的树,都是这样的!”儿子深受启发,从此洗心革面,勤勤恳恳地过日子。
这个故事,让我猛然想到了现代人热衷的印度“逾迦”术。“逾迦”由“愈痂”演变而来。“愈痂”的本义是通过某种方式,让心灵上和身体上的创口得以愈合,復归生活的平静。在我看来,有心于现代紧张生活节奏中练逾迦的人们,既要注重身体外形的重塑与修复;更应注重内在的修为,沉香凝结般,让心灵复归自然的宁静。
席慕蓉说,生命,总是要不断地受伤,不断地复原的。是的,生而为人,总会遭遇各不相同的人生创痛。但上苍在赋予我们生存权力的同时,也赋予了我们生存的本领,这种本领如沉香暗结,总在积蓄力量,助我们于人生挫折之中,一程一程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