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玥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娱乐新闻登上头版头条是在《英雄》热播的时候,在第一版的正中间,“《英雄》昨日拍出3千万天价”,几个巨大的黑体字,醒目而刺眼。这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激起了不小的水花,一阵名叫炒作的风因此找准了自己的栖身之地,久久地回旋于此,把这片原本只能冒些小泡泡的海洋卷得波浪滔天。
于是,娱乐新闻脱下旧日的戏装,换上华丽的礼服,凭借她独有的吸引力、感染力和表现力,跻身进舆论的舞会,面带笑容,步履轻快,从容地周旋于政治、民生、金融这些前辈们之间,很快便也加入他们其中,成为社会的向导。
然而,我们总是不能坦然地写完和读完上面的文字,总觉得内心深处有一声幽幽的叹息,一个小小的疑问在心中打了一个结——我们的文化去了哪里?慌乱中我们苦苦寻觅,蓦然回首,终于在那个灯火阑珊的角落里,捕捉到一道苍老而游离的目光,还有一个唐吉诃德般孤独的身影。
我胡乱地翻着报纸,希望从中得到一丝欣喜,然而回答我的只有两个排版简单的版面,单调地印了几篇文章,几本新书推荐,仿佛是对此的一点点象征性的安慰。
能够猜想,不会有多少目光在上面停留,它远没有“快男”的包装那么华丽,也比不上“巴以冲突”那么扣人心弦,更不具有基金、股市那闪闪发光的诱惑,它只是略有些执著而淡漠地固守着那个清清静静、简简单单的角落,
我想它自己明白,它可能永远也登不上时代的潮流先锋,它自己也明白,这不是时代的错误,不是舆论的错误,也不是社会的错误,而是它自己的选择。阳春白雪,曲高和寡。这个社会里,时尚就像浪花一样跳跃着前进,而它,明白自己是时间的积淀,是精神的凝聚,是历史的遗存,即使是被推上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也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人们不会习惯,社会不会习惯,就连它自己也不会喜欢和习惯。因此,还是算了,回归原来的那个角落,坚守自己的选择,继续那一份孤独和淡漠。
这不禁令我想到余秋雨老师在《这里真安静》中所描绘的情景:在新加坡的一片荒芜墓地上,昔日浩浩荡荡远征南洋的日军的墓碑森严整肃、等级分明地林立着,旁边是无数日本妓女密密麻麻、星星点点的小石桩墓碑——他们代表的,是上个世纪日本的崛起与没落,骄傲与耻辱,是一个民族的笑与泪,是一段段疯狂的生命,但在这些墓碑的旁边,还插进来一座孤零零的墓碑——一个日本文人的墓碑,叶亭二四迷,那个孤独而倔强的名字被漂亮的书法龙飞凤舞地刻在墓碑的中央,供人们久久凝望。
叶亭二四迷,在这里,这个名字已经上升到一种文化的高度,那么固执而执拗,冷冷地坚守着一方土地,他不需要那些读不懂他的人们来读他,只是坚守着,用低沉的声音向所有人诉说:20世纪客死他乡的日本人,不仅有军人和妓女,也有文人,哪怕只有我一个!一个文人。
然而历史却给了叶亭二四迷最好的回音,一个世纪后,风靡一时的军人和妓女都已经成了死去的历史,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盛大与辉煌,而他的文字却一代代地延续下来,继续着他淡漠而执著的生命,人们开始倾听他低低的诉说,开始审视他古怪的灵魂。
那阵风吹来,不论盘旋得多久,终将散去。浪花已随潮水逝,回首向来萧瑟处。夕阳下,广袤的沙滩浮华散尽,只留下绚烂的贝壳,被人们小心地拣起,洗去细细的沙土,岁月的美丽便流光泛彩,光辉夺目。
还是那样淡淡的,我们的文化,从那个角落里站起,它知道,自己放弃的,是喧闹,守住的,是永恒。
而那些昔日的潮流,一如早已腐坏的水果,原来的位置已经被更多的时令蔬果所替代,娱乐的包装已经褪色,政治的故事已经被赶下台,金融的光泽已经暗淡。无奈的它们,也只有向文化求援,在它的庇护下,安安稳稳地在历史的大书里找到自己的一个位置。
何日,当我们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看到“某某学者来我市讲学”或“某某作家最新力作”时,会默默地替我们的文化高兴。但也许,它自己并不喜欢这样,并不喜欢被搅入这个漩涡中,或许它更喜欢的,还是那个安静的角落,那块无人打搅的纯净圣土。
那好吧,就让它淡漠地固守在那里,也让我们在尘世的纷繁背后,为自己的心灵,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一份执著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