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

魏艺溶

父亲是个军人，他所在的部队在外地，每年只有很短的日子与我和妈妈在一起。我心目中的父亲严肃而温和。

我上初一的那个夏天，父亲复员了，父亲的形象如阳光下的肥皂泡，缤纷的色彩很快化为乌有——父亲令我大失所望。曾经的空间上的距离，化为了现今心灵上的距离。

大概是他一直在部队的缘故吧，父亲说话的方式与态度总不能为我接受。或者是一起度过的日子太少了，现在一起生活需要磨合吧；也许青春期的我也很冲动吧……我与父亲争吵不断，心灵距离也越来越远。

我不让父亲翻动我书桌里的东西，父亲却偏要翻，美其名曰“整理”，于是我们大动肝火。我请父亲帮我喂鱼，两天后我从姥姥家回来，伴我三年之久的鱼无影无踪，据说吃太饱撑死了，于是我泪流满面，父亲却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鱼不自觉，为鱼哭不值、太夸张了，悲愤交加的我立刻与父亲争吵起来……在诸如此类大大小小的争吵中，我愈发觉得父亲是个不尊重孩子、不理解别人、不会换位思考，因而是冷血无情的人。

心与心背道而驰，争吵越来越频繁。终于在那一天，我与父亲的战争白热化。

那天，母亲加班，我与父亲在家吃午饭。父亲总希望我多吃些，便盛给我偏多的饭。我望着碗皱起眉头说：“多了。”父亲抬头一瞪眼，说：“怎么多了！吃！”我无奈，说：“真的吃不了，胃口不好，饭不香。”大概是因为对父亲精心烹调了一个上午的饭菜的否定吧，父亲瞪起眼睛对我说：“不香就别吃。”接着，我真的起身离开餐桌，父亲瞪着眼睛，高声怒喝道：“不吃了滚！”我再也受不了如此糟糕的气氛，便迅速拿起钥匙“滚”了。随着我摔门的声音，背后传来父亲的吼声：“你给我回来！”我头也不回地跑了，心中对父亲的不满又增了几分。父亲居然如此对女儿说话，我不愿再与父亲多交流一句话！

我一个人在大街上乱逛，盛夏的太阳明晃晃的，人好多，心好烦。在这风都是热的，地面都是滚烫的天气里，我走到了离家很远的天桥上，便再也走不动了，于是百无聊赖地站在天桥上看来往人流。忽然间，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我扭过头，眼前的景象令我瞠目结舌：竟然是满头大汗，穿着拖鞋的父亲！如此炎热的夏日，父亲竟跟在我身后与我一起走了这么久！更令我惊讶的是，父亲瞪了我一眼，说：“吃什么？我带你去吃。”言语间是藏不住的嗔怪与疼爱。我原以为父亲会狠狠地教育我。

在惊诧里，我渐渐明白了，父亲很爱女儿，父亲为了与女儿走得更近，一直在不断地努力：他早晨为我热豆浆，为了我的健康他尽量不在家吸烟，他为我重新买了看起来几乎与死去的鱼一样的鱼养起来，他学着尽量用温和的言语与我交流，他常主动与我说话……我却不曾注意父亲的努力，也不曾为此努力，甚至对父亲有了偏见。望着父亲没来得及换下的拖鞋，望着父亲的满头大汗，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是啊，我都做了些什么？我与父亲站在桥上，心底的愧疚、自责、感动还有父亲的努力像一种隐形的力量在我与父亲心间搭成了一座桥。是的，一座桥，就像脚下这座桥一样，它连通了有阻隔的两岸，它美丽得令人难以忘记。

（指导教师：惠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