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的无梁殿

王铭珍

在故宫的武英殿之西，有一座坐北朝南的小型殿堂， 50平方米左右，这就是浴德堂。进入浴德堂的人很少，就是当年在宫中效力的太监也很少能目睹这座神秘殿堂。笔者因为工作关系，早年曾至此探访，最近故宫大修，又应邀出席武英殿竣工典礼仪式，再次进得浴德堂，得以端详其内部结构。

浴德堂是典型的无梁殿结构。无梁殿又称砖殿。这种建筑最大的特点是：建筑材料全部采用非燃烧材料质地的砖、瓦、石砌成，不采用传统的梁、柱、柁、檩等木质构件，故称无梁殿。

浴德堂内顶及壁满砌白釉琉璃砖，洁白无瑕，其后有水井覆以小亭。在室之后壁，筑有烧水铁制壁炉，用铜管将水通入室内。其构造似是淋浴浴室，属于阿拉伯式的建筑。

浴德堂相传是乾隆为其宠妃香妃建造的，但古建筑专家不同意这种说法。十多年前，笔者曾为此请教前故宫博物院副院长单士元先生。他说：辛亥革命后，1915年在故宫外朝武英殿成立古物陈列所，在其陈列的油画中有一幅戎装女像。古物陈列所说，这就是清代乾隆的回族妃子香妃。其实此画为西洋人所画。原画上有一黄签，题为《美人画像》，并无“香妃”题款，而且清代后宫中也无美人之称。香妃之名在清朝晚期始传，辛亥革命后流传又广，大概古物陈列所是见此由热河离宫运来的戎装女像，遂附会为乾隆的回妃，随之乾隆的容妃也就变为香妃。古物陈列所还将戎装女像悬于浴室门楣上，又复制画片高价出售，加以宣扬。经此陈列布置，好事者视为清宫秘史中的艳事，争欲一睹，于是古物陈列所门庭若市。

实际上，故宫外朝宫殿在清代均属处理王朝大政之地，后妃嫔御均不能到此一游，即使叶赫那拉氏慈禧太后以太后身份垂帘听政，也只能在内廷乾清宫养心殿进行活动。慈禧太后当权后，偕载湉（光绪）在去西苑或颐和园时，均出入西华门，亦不穿行外朝中路。当她途经武英殿石桥时，所乘肩舆都要挂帘掩照而过。容妃更不可能至此淋浴。

单士元先生考证，浴德堂为元代皇宫的遗物，他说：明清故宫是在元代大内宫殿废墟上兴建起来的，元代“延华阁浴室在延华阁东南隅东殿后，旁有盝顶井亭二间”，“……台西为内浴室，小殿在前”。单士元先生估计，浴德堂所在地应是元大内宫城西南角楼外地带。《辍耕录》载：“西南角楼南红门外，留守司在焉。”留守司是一个较大的政治机构，有多座成群的建筑，并配有浴室。元大内廷华阁浴室有小亭和台西为内浴室，小殿在前之安排，浴德堂结构布局与之极相吻合。浴德堂浴室后亦有井亭，浴室内部满砌白色琉璃砖，从砖质、胎釉看，建筑早于清代。元代宫殿所用琉璃砖瓦是多种釉色的，不像明清两代以黄色为主、绿色次之。元代是杂用各色琉璃，尤其喜用白色。对故宫进行维修时，在浴德堂附近地下发掘出元代白色琉璃瓦片，琉璃釉与浴室琉璃砖相似。再以现存堂后井亭的石井阑情况论之，此井由于多年汲水，石井阑为绳索所磨沟道多至十五条，沟道深度五厘米到六厘米以上。这种现象非经历数百年使用，不能出此，若以六百年计之，其时间相当元明清三朝。乾隆一朝一个妃子淋浴用水决不能将石井阑磨损至此。故浴德堂浴室当为元代留守司之遗物。

浴德堂浴室之所以采用穹窿造型，而不采用木梁、木柱、木柁、木檩，主要是为了防水、防潮、防腐，使其建筑益寿延年。

作者单位：中国国家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