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民
每天打开电脑收完邮件,邮箱中总会有一些“点击能挣200元、发信能成万元户”之类的垃圾邮件,让人烦不胜烦,却又无可奈何。
今年三月末的一天,我在删除了一大堆垃圾邮件之后,在蓝色的选项条刚落到一封邮件的英文标题上时,不停按删除键的手指因酸痛而放松了一下,无意中浏览了一下邮件窗口中的内容,是一封英文信,仔细看后发现它的内容竟十分诱人。
发信人自称“Fenandez”。他在邮件中说,他是非洲商业银行的一个高级管理人兼部门负责人,目前他们银行中有一笔1220万美元的财产,是一位死去的姓李的中国人留下的,死者没有法定继承人,现在他们急需要找一位中国籍人士协助他们将该笔款项取出,事成之后,这位中国人将得到该款项的20%作为回报,而他要拿走全部款项的75%。
发信人提供了他们银行的主页地址和他的联系电话、传真等,从国际区号来看,位于非洲的尼日利亚。进入他们银行的主页,网站做得也是有板有眼,五脏俱全。
1220万美元的20%是244万美元,折合成人民币将是一笔近2000万元的巨款!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是一个全新的网络游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决定以一名记者的身份与这位Fenandez过过招。
下面是与Fenandez来往的几封英文信函的主要内容:
记者:为什么分配比例是20%和75%?需要我做些什么?
Fenandez:你需要做的,是充当这位死者的远亲来领取这笔遗产。我们这边有三位职员参与,所以我们要拿走75%,还有5%是作为操作手续、国际汇款等的成本,剩下的20%归你。
Fenandez:我帮你起草好了向非洲商业银行递交的申请书,你只要填上你的姓名、地址,然后发传真给非洲商业银行,就可以了。
记者没有去发传真,而是直接上了非洲商业银行的主页,找到了该银行的E-mail,用电子邮件发去了申请。
第二天,非洲商业银行就对我的信做出了回应,他们没有用E-mail回复我,而是煞有介事地发来一份传真,显得很正式的样子。传真中,非洲商业银行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要我提供死者的死亡证明,二是要一个“sworn affidavit”,大概是一个法律上的受让文书。信中说,如果我出具了这两个文件,这笔款项就会马上划拨到我的银行账户上。
记者对死者一无所知,到哪里去弄这个死亡证明?这个“sworn affidavit”究竟是什么?
除了这些问题之外,传真中出现的一处错误使记者对整个事件的真实性产生了明显的怀疑:传真的标题中出现了一个不应该有的数字失误,原来的“?溢12.2M”变成了“?溢21.2M”。凭空多出来900万美金,这在银行是绝对不应该有的失误。
我把银行的信转给了Fenandez。他显然没有看出那个数字上的失误,回信说,死亡证明由他去办,但是要花一笔钱,至于要拿到那个“sworn affidavit”,需要找当地的一位律师,名字叫F•A•Williams,由Williams通过当地政府的一个司法部门才能拿到。他随即给了我那位律师的电话、传真,但是没有给他的E-mail。因为不方便交流,此后记者始终没有主动与Williams联系过。
过了几天,Fenandez说他拿到了死亡证明,并用电子邮件发给了我,还连声说:“It costing money.”大概是想表明他花了不少钱。
随后我起草了一份给律师Williams的传真,用E-mail发给Fenandez让他看这样写行不行,他看过说可以。不过,我并没有心思去给那位律师发传真。
Fenandez一连几个E-mail催问我传真发了没有,而且一再叮嘱说这事一定要给他保密,千万不能让银行和律师知道,那样将会给他带来大麻烦。他反复告诫我做这件事要快,要抓紧时间。我心里暗暗好笑,这几个电子邮件我都没有回复他。
Fenandez着急了。一天早晨,他打电话给我,本来我的英语就是半瓶子醋,口语听力更摸不着头脑,只好在电话里“OK”、“YES”地乱说了一通,也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只是最后,我不知怎的冒出来一句“The fax I have send the lawyer done。”(我已向律师发过传真),他连声说“OK!OK!”
过了两天,我突然收到一封电子邮件——是Fenandez介绍的那位律师Williams发来的。信中说他收到我的传真了,他很高兴能为我提供服务,而且他经过初步调查认为我做出的与那位死者的关系声明完全属实,下面我要做的是向他支付1900美元的律师费,他就可以给我出具那份法律文书了。
骗子的马脚终于露出来了。那份传真我只给Fenandez发去让他提提意见,并没有发给所谓的Williams律师呀!他又是怎么查证我与那位死者的“亲属关系”属实的呢?
我仔细查看了一下Williams的电子邮箱地址,原来,这个地址与Fenandez的是同一个!我联想到非洲商业银行,虽然非洲商业银行的邮件地址是另外一个,但是它背后的收件人完全可能还是这个Fenandez!Fenandez,无疑就是整个事件的幕后导演。
Fenandez这时也配合得非常到位,他接连给我发了几个E-mail,告诉我夜长梦多,免得节外生枝,还问我是否联系上Williams了,他向我说了些什么,等等。Fenandez焦急地说了不少“the time is going”,大概是指时间过得太快而我行动太慢的意思。
记者决定不动声色地把游戏继续玩下去。
记者给Fenandez发了个邮件,告诉他律师Williams和我联系了,他要我付1900美元的律师费,但是我没有美元,请他将这笔钱先替我垫上,就像他去办那个死亡证明一样。如果他将钱直接交给律师不方便,可以将这1900美元通过邮局汇给我,由我向律师支付,将来我会加倍还他,我同时把律师的传真原文转给了他。
这下,他不干了。来信埋怨我为什么不舍得花这几个小钱,“丢掉的可是一大笔银子啊!”他说他不忍心看着这个好机会白白地错过,可是没法解释的是为什么他能替我垫钱去办假证,却不能替我垫钱去付律师费。他真正的狩猎目标,就是这笔律师费。
之后的几天,Fenandez不断给我发信,其主要意图是三个:一是要尽快;二是不要因小失大,失去了这个机会将后悔终生;三是要我保证不能让Williams律师和银行管理层知道他做的勾当,因为他是一个“有身份和诚实的人”。他还再三解释说,据他所知这位死者是孤身一人,没有其他法定继承人,这样做并不会侵害到任何人的利益;Williams则来信指导我如何汇款,汇款后要将收据立即传真给他,还说如果在三日内收不到我的汇款单据的传真,他将会终止对我的代理;而“非洲商业银行”也在这时给我发来“最后通牒”,声称如果在七个工作日内不向他们提供那个法律文书,将就此失去领取这笔款项的权利。他们“三方”的配合真是太默契、太和谐了。
好了,应该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我给Fenandez回了一个E-mail,索性就“出口伤人”,将他策划的这个“愚人节游戏”一语道破。
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来信。
Fenandez、Williams甚至是非洲商业银行,都可能是假的,骗子完全可以变成其他的名字去寻找新的目标,实施同样的骗局。希望通过我与Fenandez之间的“过招”,能使这种骗人的方式在我们的读者中失去生存空间。这一次他的伎俩没有得逞,但不排除,此刻,他正在对新的目标下手。
尼日利亚的骗子具有很高的国际知名度,最近有报道称:该国一诈骗集团勾结台湾共犯,宣称台塑董事长王永庆将购买该国石油,以一百万美金为单位大量吸取投资,这一骗局导致台湾包括立法委员、连锁餐厅老板、证券公司和媒体主管在内的许多知名人士上当,诈骗金额已超过十亿元新台币,目前台湾警方正在全力侦办此案。另据美国联邦调查局调查,在全美国的诈骗案中,高达15.5%是来自尼日利亚的“信函诈骗”,被害人经常接到“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自以为是空前良机,没想到却是一场天大骗局,而骗子诈骗所得的金额几乎是天文数字。此类诈骗犯罪已成为全世界的公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