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一个小山村,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
我确实出生在一个小山村。六岁那年,我开始上小学一年级,班上最多时有三十多名學生。因为缺少老师和教室,学校隔一年才招收一茬新生。因此,同学年龄有大有小,我刚刚六岁,同桌已经十岁零三个月了。
老师包班教,一位老师就把我们的全部课程包了下来。尽管课程表上各种课程排得满满的,其实我们只上四门课:语文、数学、音乐、体育。每天除了语文,就是数学,偶尔会上一节音乐或体育。音乐只教唱歌,唱国歌,也唱《纤夫的爱》。教我们唱“我的故乡并不美”时,老师唱着唱着,就哭了起来。体育课上,老师领着我们做游戏,这是我们最最快乐的时刻。可惜这样的课不常上,一天也轮不到一节。语文数学天天连轴上,可奇怪的是,我们的考试成绩并不好。
我们的学校是黎庄、鼠庄和园庄三村合办的。校园很大,北面是一排教室和办公室,东边是老师的一小块菜园,其余的地方都是操场,上面野草疯长,几乎看不出地面来。暑假返校,老师照例让我们清扫操场,许诺几时把操场弄干净,就教我们新的广播体操。但是,直到放寒假,我们也没有清扫干净,于是直到三年级,我们也不会做广播体操。
我们的教室很旧,好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墙壁全是裂缝,大块大块地往下掉墙皮。冬天,常有雪花飘进来,落到衣服上、课桌上,像下了一层霜;落到脸上,整个教室的同学都变成了童话里的白胡子老头。那些桌子啊,板凳啊,有的瘸腿,有的“毁容”,有的钉子露出来,还刮破了我两条裤子。不过,教室很大,后面有一块空地。下课后,就成了我们女孩子的天下,跳绳、打沙包之类的游戏,都可以玩。
我们上课时间也不固定,挂在办公室前面歪脖子树上的铜铃,就是提醒我们上下课用的。“当当当”,敲三下,老师夹着书本进教室;“当当”,敲两下,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进办公室。“三上两下”,挺有规律。一天上几节课不固定,上午有时上三节,有时上两节。虽然老师很累,但是从不无缘无故缺课。星期六和星期天有时也会上课,那是平时老师家来客人或是上集市卖猪耽误了给补上的。
学校有三名老师。教我们的老师姓孔,五十多岁,驼背,走起路来,一探一探的,在校园里写满了问号。他能说出我的博士生爸爸的小名,他教过我爸爸。阴天时,老师下课后就用办公室那台只出声音不见人影的电视听天气预报,让我们提前回家,回家后往往会下大雨刮大风。
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到二十里以外的乡镇去统考。路上,路过一些麦田,许多大树。绿油油的麦苗齐刷刷、一片片的,像一块块巨大的绿色地毯。树是槐树,一簇簇地盛开着白色的槐花,槐香溢满小路。
三年级下学期,我随爸爸来到了城里上学。走的那天,学校正在给教室粉刷涂料,听说是什么“双基”验收检查团要来。什么是“双基”?我们都不知道,问老师,老师苦笑着摇头,同学们齐声说,老师也不知道啊!
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我来到桌前,老师躬下腰,从抽屉里掏出几个皮面破旧的本子,拍打拍打灰尘,递给我。然后把我送到学校门口,接着话茬说:“甭管‘双基‘单基,反正是好事。唉,走吧,走吧,都走净了才好。到城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走出很远,我回头望去,看见老师还站在学校门口,驼背的身体,站得笔直,好像是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同学的点评:
宋瑞媛同学的这篇文章深深地感动了我。简陋的校舍,敬业的老师,刻苦的同学,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觉得、刻画得最成功的是那位老师、教歌时哭了,“我”临转学了,送“我”本子……等等,真是一位勤勤恳恳、无私奉献而无怨无悔的好老师。(田竹青)
老师的点评:
文章写得老辣、成熟。小作者选取普普通通的几件事情,采用白描的手法,不堆砌华丽的辞藻,不渲染、铺陈、造势。我们读了,却感到一股淡淡的伤感、悲怆。家乡的那所山村小学,那所山村小学的老师,深深地镌刻在我们的灵魂深处。小作者的文字功底确实了得。
(指导教师:田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