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夫
我曾在新疆军恳农场赶马车,搭档是老杨。
夏季的一天,我们进入戈壁深处的原始树林打完柴,瞥见胡杨树上有只乌黑的大鸟窝,我站上柴堆仰头一瞧,嗬,两枚硕大的蛋跃入眼帘。老杨迟疑地说:“这很可能是鹰蛋。”我半信半疑地掏出蛋放入铺好树叶的草帽里,执意要带回连队。
没行多远,湛蓝的天空中两只黑色的鸟影从远处迅捷飞来。未等我坐直身子细看,一阵疾风扑面,大鸟掠过头顶,锐利的钩爪清晰可见。啊,果真是一对老鹰!
老杨脸色陡变,他紧拽缰绳说:“咱们惹麻烦了!”话音刚落,一只鹰已翻身俯冲下来,“嘶啦”一声扯裂了当靠垫的旧棉衣。想起老杨刚才聊着鹰的传闻:一只健壮的雄鹰能抓起牛犊飞行数里,边飞边用铁喙捣碎猎物的脑壳……我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怵,急忙折下柴棍以防身。再看老杨,早已挺立车头背靠柴垛,紧握鞭杆严阵以待。他也吓得不轻。
不出所料,鹰在马车前方盘旋几圈后,又扇动翅膀直冲而来。老杨见状“啪啪”抽响长鞭,逼近的鹰突展双翼戛然而止,像两把打开的羽扇悬挂半空。我乘机挥棍驱赶,它们却一个鹞子翻身直插云天,随后在马车上空飞翔尾随,酝酿着一轮更猛烈的进攻。
一会儿,半空中的两只鹰突然紧收翅膀来个“陨石直落”,临近车顶又张翼平身落到马车背后,鹰分二路平行疾飞,直扑领路梢子马。鹰的利爪划破了马的脖颈,遭遇突袭的马受惊了,瞪眼竖耳甩蹄狂奔。老杨收缰勒马高喊著:“千万别让蛋摔破,否则咱俩今天要遭殃了!”
双鹰跟着马车起伏腾飞,紧追慢赶,围绕草帽兜圈飞转,尖锐肃杀的目光机警地注视着长鞭和柴棍。我顿悟,为了两只尚未出世的小鹰,它们会舍命追到天涯。我急中生智,手提草帽攀住捆扎柴禾的绳索挪到了车尾,弯腰垂手将草帽贴近地面轻轻地放到了地上。马车渐行渐远,那对鹰终于停止了追逐,它们降落在草帽旁像绅士般巡视着。片刻,双鹰提携着它们的儿女消失在天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