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下

周晓露

下大雨，有人打着伞，有人没带伞。没伞的挨着有伞的，钻到伞底下去躲雨，多少有点掩蔽，可是伞的边缘滔滔流下水，反而比外面的雨更来得凶。挤在伞沿下的人，头上淋得稀湿……

这是说教式的寓言，意义很明显：穷人结交富人，往往要赔本。事实很明显，寄人伞下，只享有那么巴掌大的无雨空间，大半个身子还露在伞外，却不敢轻易向伞内靠近——怕遭人白眼，畏首畏尾，低声下气，还要面带感激的笑容，说一些极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的动听的恶心话。明明处境很惨，明明忍受着一种赔本的无言状，却仍忘不了狗仗人势似的在那些因没伞而淋雨的人的面前，抬高下巴，露出一副神气的表情，好像受到如此的优待是件很荣耀的事情，很了不得，高人一等。虽然，也有些委屈，但自我安慰的以为那是一种上帝的恩赐，却不知淋雨人对他的不屑，更不懂淋雨人的那一份自得，那一份潇洒。

淋雨的人，没有伞的庇护，不像有伞人那样小心谨慎地注意脚下的每一步，他们可能会被淋个透湿，可能会一脚踏进水洼，溅一身泥点，更甚者可能会不小心在雨中跌倒（据统计，这种情况，打伞者更易遇到）。这又何妨？不过都是浑身湿透而已。但在雨中，他们是洒脱的，是自然的，他们可以随心所欲，不用看人脸色，不用遭人白眼，不用低声下气，不用赔笑卖乖，不用狐假虎威地装腔作势。他们同样高昂着头，他们同样有着神气，但这种神气是真正的得意，真正的了不起。没有什么委屈，他们有一种挑战风雨的刺激，有一种战胜风雨的喜悦；没有什么自我安慰，他们时刻准备着迎接更大的风、更大的雨。

同是遭雨，但在雨中的经历却各有不同。寄人伞下者与伞外的人，他们的目的地也许相同，但到达的方式却截然不同。寄人伞下者算是有一点点的福气，有一点点的便利，然而，伞外的人有的却是接受风雨洗礼的勇气，有的是自强不息的志气。前面的路还长，途中还会有风雨，但路上会处处有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