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崛起:残缺的神话

2008-06-10 09:52
新民周刊 2008年11期
关键词:吴晓波激情企业家

黄 平

企业家的历史,只是企业历史的一部分,在广袤的阴影里,重叠着太多藏蓝色的佝偻身影。

《激荡三十年》(下)

吳晓波 著

中信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

2008年1月出版

“秋天,刚刚获自学高考英语专科文凭的北京椿树医院护士吴士宏好奇地站在长城饭店的玻璃转门外,足足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来观察别人怎么从容地步入这扇神奇的大门。她辞职来应聘IBM的办公勤务。在面试的时候,主考官问她:‘你会不会打字?从来没有摸过打字机的吴士宏条件反射般地说:‘会!离开考场后,她飞也似地跑了出去,找亲友借了170元钱买回一台打字机,没日没夜地敲打了一个星期,双手疲乏得连吃饭都拿不住筷子了。1997年,吴士宏因销售业绩出色被任命为IBM中国销售渠道总经理。”

无论你是刚刚收到第一份offer的应届生,还是雄心勃勃地准备在“金三银四”跳槽的白领,毫无疑问,这样的故事总会让人激动不已。作为当代优秀的财经作家,吴晓波的《激荡三十年》延续了其成名作《大败局》的写作风格,以丰富而有意味的细节、戏剧性的叙述方式以及内敛的激情,记忆着改革开放三十年来的辉煌与奇迹。

就作者的规划而言,这是1978年到2008年的中国企业史,而且是“计划中的中国企业史之一部分”。或许是受《大败局》系列影响,《激荡三十年》长于对具体案例的处理,这一部企业史带有英雄史观的色彩,实际上是“企业家史”:柳传志、王石、任正非、刘氏兄弟、李经纬、史玉柱、李彦宏、马云……企业家们被塑造成在僵硬的体制里奔袭突围的悲情英雄,他们顺势而为,或者不无悲壮地被时代吞没。诚如吴晓波在前言里引用《唐璜》的自我期许,要为当今之世的“迭出不穷”的英雄“列传”,“在我看来,企业史从根本上来讲就是企业家创造历史的过程”。自然,三十年来群星闪烁的时刻,读来总令人襟怀激荡。就此而言,吴晓波写出了最为神似的中国版《光荣与梦想》,讲述了一个关乎奋斗与理想主义的“中国梦”。

作为改革开放的宏大背景,阴沉的计划经济体制一直沉默于作品的深处,注视着企业家们纵横四海的豪情。“温州小官吏”就此直接地告诉作者:“很多时候,改革是从违规开始的。”吴晓波显然认同这一看法,“他几乎是在代替历史一字一句地讲出上述这句话。”不难发现,吴晓波着力的重点始终限于“民营企业家”,离旧有体制最远的互联网,被期待为最有可能诞生伟大公司的领域。相比而言,国企的企业家们被虚写或者被遮蔽掉了,我们看不到这一群体的运筹帷幄,近几年的国企复兴被完全归结为“垄断”,这当然是部分真相,但多少有欠公平。某种程度上,“计划/市场”的二元对立,是全书的核心结构,这样的思路固然慷慨痛快,但在90年代后期以来已然受到质疑:错综纠缠的30年,能否如此抽刀断水?如果能够悬置思想立场上的纷争,作为史论,本书的气度将更为恢宏。

更重要的是,在激荡的三十年之间,令人遗憾地略过了底层的命运。就这一点,笔者不能同意《激荡三十年》讲清楚了“中国崛起”这一“当代最伟大的神话”。企业家的历史,只是企业历史的一部分,在广袤的阴影里,重叠着太多藏蓝色的佝偻身影。比如,在“大国崛起”的2007年,作者细致分析了股市、楼市、娃哈哈、阿里巴巴甚或格林斯潘,但是没有黑砖窑,没有,我们听不到奴工母亲们的“激情、喜悦、呐喊、苦恼和悲愤”。吴晓波也注意到这一点,有些怪异地,他将白芳礼选为1994年的企业史人物,和张国庆们并列在一起。这似乎并不协调,却道出了历史的沧桑。就此我们能理解吴晓波在整理书稿时的感慨:“我很庆幸能生活在这个充满了变化和激情的大时代,但是说实话,我希望它快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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