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 西
很多建筑建在错误的地方,没有精神,没有魅力,没有温度。胜过它们的将是建筑中表现出来的意志力以及对生活的热爱。
许多建筑师的作品带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理查德•迈耶是这样一位,世贸新大厦的设计师丹尼尔•利伯斯金是另一位风格突出的大师,几乎他们做的每一个新建筑都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然而,刚刚获得世界建筑最高奖项普利茨克奖的法国建筑师让-努维尔则显得不同,他像条变色龙,总在不停地变换着自己的肤色。他喜欢游戏,致力于建筑语境的观念,让环境成为决定建筑面貌的首要因素。
建筑的皮肤
今年62岁的让-努维尔出生在法国西南部的一个小镇,父亲是历史学家,母亲是一所学校的语言教师。他在1981年就已成名,当时他只有35岁,在建筑界中属于少壮派。
那一年,他在阿拉伯文化研究中心(the Institute of the Arab World)的竞标中脱颖而出。这是当时的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庞大建筑计划——其项目遍布巴黎城市——中的一个。阿拉伯文化研究中心最让人过目难忘的是它独具匠心设计的遮光板,表面上是阿拉伯风格的,其中却暗藏玄机。就像是用千百个钢结构制成的窗格,仿佛玻璃的虹膜,它们和人类的眼睛一样,会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化。努维尔说,在某种意义上,这让这座大厦具有了皮肤,就像人的毛孔会随着温度的变化而变化一样。
努维尔另一个最具国际影响力的设计是在巴黎尚未建成的无穷大楼(Endless Tower)。真的可以说是“无穷”!它的高度超过1300英尺(差不多有400米的样子),它的表面覆盖的不是花岗岩,而是更轻的材料——从铝到不锈钢他一一尝试,最后定下来是透明的玻璃。透明是他的标记,但是他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极端。随着大楼越来越高,那玻璃外墙似乎已经和高空合为一体,消失在高空的白光之中了。
2005年,努维尔在西班牙巴塞罗那建成的Torre Agbar是一个圆柱形的塔楼,上面镶嵌着格子状的金属面板,四面全是窗户,似乎是随意的,却美得让人惊心动魄。他让这幢31层楼的建筑成了一个马赛克般的拼贴画,从底部开始盛放着橘红色、红色和蓝色,偶尔点缀着黄色,一直融入到蓝天白云之中。一到晚上,灯火通明之时,黄白相间的灯光交相辉映,让人目眩神迷,使建筑充满了迷人的魅力。努维尔这样的设计也不是空穴来风,他做设计总是首先考虑外部环境,他注意到,在它的附近有一家水公司,于是,他就用流动的色块来隐喻水的流动。
现在的努维尔已经是全球知名的建筑大师。正在启动的工程包括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的卢浮宫、巴黎音乐厅以及新加坡、米兰、吉隆坡、纽约和洛杉矶的高楼大厦,难以想象他为什么能设计得这么快,因为它们彼此并不雷同,而是各有各的奇思妙想。他说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变过,虽然建筑的风格给人千变万化的感觉:“我是有着同一个大脑、同样的感觉的人。我总会碰到‘身份的问题,人家说这个是努维尔一贯风格的设计,那个不是努维尔一贯风格的设计,但那不是根本的问题。我想说我在做的是空间的修正,去创造一个‘小世界的同时也去拓展一下未知的世界。”
要有光,就有了光
努维尔对光影的嗜好来源于他对电影的迷恋。对他来说,建筑设计从开始构思到施工完成就像是一部电影的摄制过程一样神秘。努维尔从不特立独行,他喜欢叫上一伙死党,在咖啡厅或者饭店里一边吃喝一边“头脑风暴”,这些人中不仅有他在建筑事务所的伙伴,也包括建筑评论家、剧院导演和出版人。努维尔喜欢开会是出了名的,但这些“会山会海”并非无效的时间消耗,而总能让一团乱麻、毫无头绪的建筑设计变得清晰起来。他会列出自己应该做和不应该做的事情,然后在头脑中勾勒出这个建筑的大致轮廓,并且作出选择。比如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灯光,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材质,就像一个电影导演将一个电影剧本变成一部实实在在的电影一样。努维尔说:“我创造了我的建筑并且为它的质量、形式和价值而负责,就像电影的导演会回到他的剧本并且修改它,我们也会使用原始的东西作为一个参考点,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在建筑进行的过程中会逐渐地修正它。”
建筑是空间的艺术,可是在努维尔看来,光才是一切建筑的源头,因为有了光,才能让人们发现建筑之美,没有光,一切都是白搭。他说:“光是实体,是材料,是一个基本的材料,一旦你理解了光是如何的丰富多变,并且感受到它的丰富性,你的建筑语汇就会立刻变得不同。”
正因于此,我们才会看到,他的建筑通体透明,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它都显得无与伦比,和另一位运用光影的大师安藤忠雄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在南特法院审判厅的设计中,努维尔破例在建筑的顶部开了一个大天窗。要有光,就有了光!光线仿佛瀑布倾泻而下,就像来自天国的上帝正站在每一个司法和审判者的头顶,让他们正视自己的灵魂和良知。
拒绝陈腔滥调
努维尔强调自己设计呈现出的变化跟建筑环境有关。阿拉伯文化研究中心的背立面和正立面之所以不同,是因为正立面和背立面所面对的街区不同,他需要作出不同的反应。他不认为一座建筑可以独立存在,它们似乎总是处在一个无形的链条之中,如果这个链条中的一节断了,链条也就不能成为链条本身。
所以在美国明尼阿波利斯市的格思里剧院(Guthrie Theater)中,他让新设计的建筑和古代的历史建筑展开“对话”。这是他平生第一个在美国完成的设计作品。这座建筑三层高,耗资1.25亿美元,施工过程经历了5年,取代了位于Walker艺术中心旁的原格思里剧院。明尼苏达大学建筑学院院长托马斯•菲舍尔认为,剧院的设计是有创新性的。他说:“它将名扬世界,它是努维尔的一个非常有力量的作品。我认为它将为我们所设想的剧院带来巨大的影响。”
格思里剧院外墙上用的都是深蓝色的钢,一个立方体的罐子形状向人暗示着它的历史:它是一个老磨坊,密西西比河工业延伸区的筒仓。如果凑近一点来看,你就会发现格思里剧院外墙上的花招。上面有许多格思里剧院老演员的画像。
剧院落成之时,差不多有2万名观众涌入剧院一睹它的风采。178英尺长的“无尽之桥”(Endless Bridge)像一个机械手一样横亘在密西西比河上,它是观赏河景的绝佳地点。
当然,注重建筑的环境并不表示建筑师就应该固步自封,守着历史不敢有任何的实验,努维尔说:“作为一名真实的建筑师必须时刻是警觉的,时刻准备吸取历史的教训,彻底根除错误。真实性意味着揭示当代建筑设计感觉上的失败,真实性意味着最终必须拒绝跟随文化上的陈腔滥调,拒绝复制(而是创造),拒绝跟风(不跟随某人的道路)。很多建筑建在错误的地方,没有精神,没有魅力,没有温度。胜过它们的将是建筑中表现出来的意志力以及对生活的热爱。”